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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有一雙泛藍的眼睛。
她是知曉前一輩的那些恩愛與仇恨的;他的父親和母親;是這座府邸之中沒有人願意提起的人物。
他的父親;是她父親的庶兄。他的母親;是懷了他之後設計做了她父親妾室的卑賤胡姬。當一切真相挑明,他降生,而他的父母卻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這樣的一樁往事;放在誰家都是極醜的。而他的存在;便是時時刻刻將這一樁事兒提點在這府邸的每一個角落。
她的爺孃並不為難他這一個孩子;反而對他很是寬容慈和,正與對待自己的子女看著一般。可是,終究少了幾分親近,而這幾分親近,一個孩子又如何能看不出來?
除了他,她還有旁的兄長——那是她姨母的兒郎,亦是皇帝,是她自小便知曉今後要嫁的人。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原本便沒有任何關係,卻因為她而時不時地會見那麼一面。他是恭順的,而皇帝是寬和的——難為小小的孩子也能表現得這般恰當。
可她不願意看他對錶兄行禮之後恭順的模樣。
她總覺得,自己這一位堂兄,要比表兄還強些。他自然是不能做皇帝的,然而靠著爺孃做了皇帝又有什麼了不起的?表兄固然也不是好做的,他有個太強悍的阿孃和一個看著風平浪靜其實波詭雲譎的帝國,可這些辛苦操勞,比起寄人籬下的點滴心酸,又算得了什麼?
秦願曾經猜想過,如果她是堂兄,會不會早早的便成了一個卑弱無能的人呢?或許她會,可他並沒有。他的韜略兵法,弓馬騎射,皆得過她阿爺的誇獎,更莫要提他身姿挺拔,即便是出身不好,也頗引得了京中許多年少佳人的青眼。
至於她自己,是何時在意了他,她已然不知道了。只知曉當她及笄,冊為皇后的事兒一日日壓在眼面前的時候,她心裡頭總是奇異的煩躁。
她一向都是個沉穩安寧的女孩兒,連她那眼神毒辣的太后姨母也不會否認,她的性子入主中宮母儀天下再合適不過。
可就是這種時候,想著要嫁給皇帝了,她總覺得心頭一片蕪雜。想同誰說,卻不知能同誰說。
她是怕那一座深宮的,可除了怕,依稀恍惚,還有對什麼人的不捨得。心裡頭有那麼一個影子,分不出是誰,卻決計不是那位對她素來很好的君王。
直到他戍守邊軍回朝歸家的那一天。她站在廊下,遠遠望著那個穿著青袍的人越走越近,突然便覺得心下一動。
是上天要她在這一刻站在這裡,也是上天要他這一刻走向她。陽光照樹木的枝葉灑在他面上,落下點點斑駁陰影,他的眼睛深湛如海,玉一樣的肌膚上彷彿透著天光。
他也看到她了,頓足立住,眼中一時之間皆是驚詫。待得走到她面前,方輕聲道:“阿願,你及笄了。真漂亮。”
秦願抬眼望著他,臉上微微一紅,道一句多謝堂兄,心間卻莫名有些歡喜和慌張。
大概便是從那一刻開始,從前他為她讀書,幫她撲蝶的那些往事,便染上了一種與舊日不同的奇異色彩。
這般色彩可以叫她的容顏一日日鮮亮起來,也可以叫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乾涸,添上心間的,是說不盡的愁緒。
直到他以自己的俸祿送了她一副簪釵。
她捧著這一份禮物,望著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思忖許久,方道:“堂兄,簪釵……大概不甚方便送給自己的堂妹吧?”
“我覺得……這寶石很是襯你。”他輕聲道:“再沒有比你更合適這一副簪釵的人了,我便買了下來……”
“首飾這般物事,該是夫婿才……”她小聲道。
“哦?”秦悌一怔,面上突然紅了起來,道:“我,我也給阿念送了幾朵珠花的。”
他肌膚原本便白皙,那是繼承胡姬血脈的緣故,如今面頰一紅,分明之至。秦念抿抿唇,道:“今後……莫要再送這些東西了。”
但他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動作很有些唐突。她驚恐地望著他,卻連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怕,還是在盼……
“你一定是要做皇后的……嗎?”他低聲道:“就不能……”
“我不做皇后,也是姓秦的。”她垂著頭,不敢看他。
抓著她手腕的溫暖的手,突然便一僵,之後緩緩鬆開了。
“不過是送給堂妹的小玩意兒。阿願是翼國公府的嫡女,想來也不稀罕這個。若是不願意留著,隨便賞了誰也便是了。”
他這樣說,轉身離開的身影蕭索。秦願看著他,咬著牙,忍住了沒有哭——宮中已然量過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