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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館,已是半夜。吳天嬌不放心,剛下班就趕來了,想問個究竟,等了半個晚上,飯也沒吃上一口。今見秀才爛醉如泥,衣服不整,滿臉都是口紅印兒。吳天嬌不悅,皺了眉頭問道:
“哪兒去了,怎麼搞成這樣子?”
董榆生不敢明言,直是一個勁地要水喝。吳天嬌侍候兩個醉漢,又搞衛生又倒水,剛坐在凳子上小憩了片刻,天就放亮了。吳天嬌心想,董榆生準是跟張振中到那兒喝酒去了,她知道董榆生在城裡沒有太多的關係,最好也就是個張振中。張振奮是個酒肚子,來人不給水喝,先倒一碗酒,喝了酒再說話。那麼秀才臉上的口紅印又是從哪來的呢?張振中雖是粗人,但為人正派,那些場合他是斷然不會去的。難道還有別人,同學中間數來數去,最後數到範中義,不由她心中格登一下。範中義在旅遊局當局長,關係多,莫非董榆生找了他?小范能力強,人豪爽,工作大膽潑辣,在領導幹部當中算是個僑僑者。小范對她的那點心思,她早已心知肚明。不過,這以後見面收斂了許多,至多就是打兩句哈哈:“吳處長,你的喜酒啥時候喝呀?還再等老董嗎?”她也不含糊,不怒不惱,直言相告:“喜酒自然有你老同學的份。我這個人死腦筋,這一輩子除了老董再不可能等第二個人了!”範中義語言上掏不到任何口風,思想上也不敢對她心存幻想。如果董榆生真找了範中義,生意上的事她不管,就怕董榆生說話不乾脆,粘粘糊糊,真讓範中義探出點蛛絲馬跡,沒準她又要搭上工夫還要費好些口舌。共產黨不講三從四德,但愛情專一卻是沒錯的。既然她對董榆生已是以心相許了,斷然不會再去和另一個人相好,不管他是什麼人,即便是什麼梯隊的也不過如此。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董榆生一覺醒來,想起頭天晚上的事,仍舊懊惱不已。他說話做事雖然有時不乾脆,但原則是有的。他在範中義面前說的話未免有些欺詐的嫌疑,掙錢不能賣老婆,別說範中義給伍萬,給拾萬、二十萬、壹佰萬能使他改變主意嗎?當然不會。不過在他的思想深處,總有一種自卑感。正是因為他太愛吳天嬌以至於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吳天嬌真做了他的妻子會不會幸福?他雖然從未有放棄過努力,而眼前仍舊是兩手空空:不是黨員、不是幹部、不是國家公職人員。假如說以後發了財,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土財主。而吳天嬌有膽有識,二十幾歲就當處長,以後的前程不可限量。愛情不能只是索取還要奉獻,自私和貪慾不是真愛情!當然這些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另當別論了,畢竟董榆生也是凡夫俗子,沒有跳出三界外,還在五行中,別人苦他也苦,別人痛他也痛,不可能清心寡慾,處之泰然。進也難,退也難,他巴不得吳天嬌朝他喊一聲:“董榆生,我們分道揚鑣吧!”那時他就超脫了,立馬回家找個農家女,怎麼不是一輩子!這樣想著心中忽然另一種痛苦襲來,他不敢想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天嬌,那將又是一個怎樣的天地?天嬌不是梅生,也不是千紅。梅生虛榮,千紅單純,而天嬌經歷了太多的磨難,懂得人間冷暖,明白世態炎涼,她待人真誠,疾惡如仇……。不去想那麼多了,反正他把球擲給了範中義,看他老範的造化吧!
董榆生起來洗把臉,又去叫秀才。侯有才依舊酒氣沖天,酣睡不醒。無奈他只好和吳天嬌一道上街到飯館賣了兩碗牛肉麵吃了,然後把她一直送到辦公樓前。望著董榆生心事重重的樣子,吳天嬌很是疑惑,柔聲問道:
“榆生,我看你有心事。晚上等我下班回來咱們好好談談好嗎?啥事不能給我說呢?”
董榆生悵然一笑說:“天嬌,你忙你的事吧,過一段時間我再來。別耽誤了你的工作。”
吳天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董榆生突然一種失落感襲上心頭,說不上酸甜苦辣鹹,什麼味道都有,什麼味道都沒有。他不敢做過多的停留,趕快轉身奔向公共汽車站,乘車到了旅遊局。
範中義說話算話,很快幫董榆生辦好了手續。董榆生到了銀行取出現金,打計程車又返回旅社。侯有才剛好起床,聽董榆生把話一說,驚訝地睜大眼睛:
“榆生哥,該不是做夢吧?”
董榆生笑斥道:“大白天說什麼夢話?趕快收拾收拾,咱們馬上走!”
侯有才一蹦子跳了起來,跟著董榆生就到了汽車專賣市場。經過短暫的協商,交易很快成功,一輛嶄新的“躍進”牌汽車就到手了。秀才這兒瞅瞅,那兒摸摸,心猶不寧,仍像夢中似的,說什麼也不敢想信眼前的事實。說:
“榆生哥,叫化子吃燴菜,咱也闊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