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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嬌稍一愣神,就毫不猶豫地鑽進駕駛室。
山裡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太陽剛一落,就成了漆黑一團。司機擰開車燈,公路成了一條白色的飄帶。開車的小夥子精精瘦瘦,兩眼炯炯有神。看樣子他是跑夜車的老手.一隻手熟練地轉動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摸出香菸點上火。好像旁邊沒坐人,他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只顧一個勁地換檔、加油、轉方向。
“師傅,到縣城多少錢?”吳天嬌無話找話。她知道這些司機.順便撈點外快,錢不會少要。
“不,不要錢。”司機用眼角掃了她一下,而後狡黠的說,“到前面卡子上,幫我說句話.放我過去。我能看出來,你是個有身份的人,咱山裡的土八路,就怕你們這樣的人,穿著整齊、模樣漂亮,只要你一開口,保管能成。”沒想到,小司機還是個挺會說話的人。
“卡子,什麼卡子?車上拉的啥?”吳天嬌暗暗吃驚,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兆,可別遇上輛黑車。
“料子。噢,說料子你不懂,你們城裡人叫油菜籽。送到城裡去榨油,老虎口最近設了個卡子,公家說叫檢查站,凡過往的車輛,交了手續費才讓過。”
“手續費,交多少?”吳天嬌不解的問。
“那要看你的運氣了。三十、四十不等,一仟兩仟也有。你們女同志好說話,幫忙講個情,興許少要些。”
“一兩仟,你們交得起嗎?”
“交不起也得交呀!誰都清楚,手續費都裝進那些人的口袋裡去了,公家只不過擔個虛名。收了錢連個白紙條兒都不打的。”
“你們不會賣給國家嗎?”吳天嬌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蹊蹺事。
“賣給國家?你沒到過那些收購站。一個個歪眉邪眼,臉跟驢踢了似的,給他送貨,好像給他要錢。一斤料子少付一毛多錢,還要雞蛋裡挑骨頭,扣水份、除土質,壓級壓價。收購站不從中間過一手.他們的獎金哪兒發?到頭來,吃虧的還不是老百姓。”
“你們就沒辦法了?”吳天嬌不知是支援還是反對,便隨口問了一句。
“辦法有是有,不過也難哪!你耍把戲,我變魔術。鄉親們把料子榨成油,再拿油換糧換米,這樣划算些。再不就是直接拿料子換糧。就是這,我剛從部隊復員回來,放上我全部的復員費,又東借西湊,買了這輛破車,實指望賺點錢娶個媳婦.我今年就二十三歲了……”小夥子偷偷瞅了一眼吳天嬌,見她聽得認真,又轉過臉去接著說,“誰知道過一回卡子罰一回款,別說利錢,本錢都賠完了。我是每過老虎口,渾身都發抖……”
“哦?——”這位和自己兄弟同歲的小夥子雖然志氣不小.本事也挺大,但他畢竟躲不過老虎口,吳天嬌想。
說話間,眼前就是老虎口。只見一根電杆橫放在路中央,兩道多節手電筒指向駕駛室。吳天嬌不得不用一隻手護住眼睛。司機急忙剎住車,開啟車門飛也似地跳下去,隨手麻利地掏出個紙包,滿臉是笑說:
“哎喲,是你們二位呀?辛辛苦苦.這次錢都買成料子了,手頭有些緊,下回一定補上,兄弟絕不食言。”說完,雙手捧著紙包和兩支香菸一塊恭恭敬敬遞了過去。
吳天嬌從駕駛室朝外望去,攔車的兩位一高一矮,高的胖大瘦的矮小。大胖子不時賊眉鼠眼朝她這邊瞅,瘦猴兒手快一把扯過紙包,攥在手心裡捏了捏,就著司機的打火機點燃煙,眯縫著眼睛低聲問:
“幾打?”
“二十。嘿嘿,實在不夠人,你和常大哥對付著買包煙,下次……”
“放你奶奶的臭屁!這裡是哄娃娃的啊?知不知道這是檢查站,少羅嗦,把車開進去。”瘦猴兒分明是嫌錢少,順手一摔,紙包扔到地下。
“車上是什麼人?”胖子的眼神一直在留意車上的女人,他是個色利並蓄的,見司機不肯放血,索性在色上找點平衡。
“我親戚,一塊兒進城到縣上辦點事。”小夥子一怔.他不敢說是搭便車的,按規定貨車拉客也得罰。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包,心裡暗暗埋怨開了吳天嬌:大姐呀大姐,你為啥不替我說句話呢?你要是有錢掏兩打,咱倆不是都過去了嗎?
吳天嬌不知說啥好?她從來未遇到過這種場面,因而很難堪。再說,她只聽到小夥子的一面之辭,萬一車上是違禁品暱l
“走.一塊帶走!”瘦猴兒嗓門從低調升到高調,這回他不怕有人聽到。
吳天嬌和小夥子一起被帶進檢查站。
“站長”是位三十多歲快四十歲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