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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東張西望間,背後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錦繡驚呼一聲,毫無防備之下,整個人往前踉蹌衝了幾步,差一點當場跌倒。「誰啊?」一回頭,卻見一個男人拎起她放在地上的皮篋就跑。
「我的箱子,還給我!」錦繡大驚,邊叫邊追了上去。但她一個姑娘家,從沒出過遠門,此刻已經疲憊不堪,哪裡還追得上。天黑,路又不熟,追了沒多遠,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錦繡跪倒在路邊,一邊喘氣,一邊哭,但周圍人來人往,行色匆匆,頂多也只是好奇地看兩眼,沒有一個人過來問一問,是怎麼回事。
錦繡哭累了,慢慢爬起來,模糊地想起一句老話:人情薄如紙。是的,她覺得自己也不過像秋風裡的一張薄紙,在風裡飄蕩,連一絲重量也沒有。這半年來,家裡出事、父親過世、債主上門,又投親不成,錦繡終於明白,原來不是所有的不幸都會「柳暗花明又一村」。真的有些時候,是連一點希望和勇氣都抓不到了*****************
一連遊蕩了三天。
上海新界有間著名的西餐廳,叫做「七重天」。主廚是法國人,據說,這裡的黑胡椒牛扒和奶油炳龍蝦都是上海首屈一指的名菜,還有各種老牌子的法國紅酒。奶油和肉排的濃香,使得七重天周圍的空氣都是溫熱的,香噴噴的。
在餐廳左端的臺階底下,躊坐著小小一團黑影,眼睛呆滯地看著不遠處,兩個向路人討小錢的乞丐。他們手裡拿著只破帽子,倒過來帽口朝上,扯著來往行人的衣襟討錢。偶爾有一兩個銅板丟進去,伴隨著一串白眼和辱罵。但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於汙辱和謾罵都無動於衷,一徑重複:「先生太太,行行好吧……」
如果自己手裡有頂帽子,錦繡也會把它反過來的但她沒有。飢餓使她頭暈眼花,一連三個晚上露宿車站,寒冷、骯髒和嘈雜使她幾乎沒有合過眼。錦繡已經覺得麻木,大腦一片空白,沒有力氣去想「廉者不受咩來之食」。現在哪怕讓她伸出手向人討食她也肯的,只是一陣一陣的眩暈使她手足發軟,連站起來都費力,哪還有力氣去行乞。
「賣鹹肉粽子!臘味飯!」一陣叫賣聲傳來.是輛手推車,一對小販,好象是夫妻的樣子,推著車一路叫賣過來。
錦繡茫然抬起頭,看著那手推車上的木桶和銅盆,果然有臘味飯的誘人香氣飄過來,鑽人她的五臟六腑。
「兩毛錢一大碗,加肉澆汁的白米飯來!」那吆喝聲彷佛也特別起勁了,一聲一聲刺激著錦繡脆弱的神經,腳好象不聽使喚,錦繡幾乎是被自己這雙腳帶著走到推車旁邊去的。
「姑娘,熱乎乎的臘味飯,來一碗吧?」小販熱情地捂攬生意:「又便宜!」
錦繡盯著鍋裡的肉和飯,香氣撲鼻,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她甚至都沒有多餘的力氣注意到自己在點頭。
滿滿一碗遞到她手裡,小販還沒來得及把竹筷遞給她,錦繡已經把頭埋進飯裡狼吞虎嚥起來了。那小販一下子覺得不對,大叫:「給錢,先給錢!」
錦繡抬起臉,哀求地道:「我沒有錢,你們就算是可憐我也好……」
話沒說完,小販已經伸手來奪碗,氣急敗壞地罵道:「沒錢就滾,沒錢吃什麼飯?我們煮飯都不用買米買肉麼?」錦繡哪裡肯鬆手,回頭就跑。
沒跑兩步,已經被抓住了,臉上先火辣辣地捱了兩個耳光,「赤佬,還搶啦你?當我們好欺負呀?」那女的跑來奪她手裡的飯,錦繡吃痛,本能地反擊,也不知打到了誰,緊接著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拳打腳踢。
在極度的恥辱、悲憤和劇痛裡,錦繡嘶聲大喊:「媽,救我!明珠,殷明珠,求你救我吧!」她被扯著頭髮踹倒在地上,暴風雨一般落下的拳腳沒有絲毫憐憫,錦繡在地上翻滾哀號,血腥味流進她的鼻子和嘴巴里。旁邊聚攏起圍觀的人群,卻沒有人伸手阻攔。
「你們幹什麼!」一個男人厲聲阻止,「再打就出人命了!」錦繡耳邊嗡嗡作響,覺得這一聲喊似乎有迴音,在耳邊迴盪。周圍的嘈雜一下子安靜下來。
一雙穩定有力的手扶起她來,看見她滿臉是血,那人有點緊張了:「喂,你怎麼樣?沒事吧?」
錦繡努力想睜開眼睛看一看,但是她的太陽穴劇痛,所有的意識都四散飄飛,彷佛這個世界在一剎那間就旋轉著把她甩了出去。
「怎麼回事?」
看見身後一角白衣,石浩趕緊放下錦繡,回身道:「一個要飯的姑娘被打了,看樣子還暈了過去。二爺,您看……」
左震淡淡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