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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凌晨時分,清寧宮已是燈火通明。
再度更衣沐浴的朱佑樘穿上了袞冕後,便立在東次間門口,隔著十二旒珠望著裡頭靜靜張開雙臂站著的張清皎。他的皇后已經穿上了褘衣,九龍九鳳冠雍容隆重,深青『色』衣裳上繡著翟鳥與小輪花,領口袖襟則為火紅『色』,繡金雲龍紋。蔽膝、大帶、玉圭、革帶、玉佩、五彩大綬與三彩小綬,一層又一層的衣物與飾物將她包裹起來,裝飾得尊貴無比。
她收斂著神情的時候,確實帶著幾分威嚴之態。可是在望見他的那一剎那,卻笑了起來,雙眸如兩泓彎月,分外動人。朱佑樘也不自禁地笑了,輕聲道:“皇后,朕先行一步。”這一句話,無疑與他登基那一日離開的時候所說的話相映成趣。
“臣妾恭送陛下。”張清皎也笑著應道,這是與那天同樣的回答。
兩人如此心有靈犀,朱佑樘忽然有些不捨得挪開目光,更有些不捨得轉身離開了。雖然冊封禮須得由他前往奉天殿開始,但之後他卻只能在殿內等待,不能去舉行冊封禮的坤寧宮親眼見證她接過冊寶,真是有些遺憾。不過,幸好,他第一個見到了穿褘衣的她。
張清皎目送著他離去,閉了閉眼,回顧起了曾女官給她講解過的冊封皇后的禮儀,看上去無比淡定。倒是肖女官與曾女官都比她更緊張幾分,又是催促著宮女們給她撫平褘衣上幾乎看不出來的細微摺痕,又是親自躬身替她撫平大綬與小綬上的五彩濉
等到終於裝扮妥當,她才扶著肖女官,緩步走出清寧宮,坐上輿轎前往坤寧宮。輿轎繞向坤寧宮的時候,她透過隨風搖動的珠簾,瞧了瞧遠處響起鼓樂的奉天殿。樂聲清和悠遠,彷彿能傳遍整座禁城。
此時,奉天殿中,朱佑樘已經遣了正使張懋與副使萬安帶著冊寶前往坤寧宮。正副兩位使節遂隨著冊寶來到坤寧宮,於宮門外止步。張清皎在女官的指引下,緩步來到宮門外迎接冊寶。這是兩位重臣首次見到皇后娘娘,遠遠望去只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后娘娘瞧上去很是沉穩。不過,因守禮之故,兩人立即垂下首迴避,躬身行四拜禮。
而後,由奉冊內官懷恩與奉寶內官覃吉帶著冊案與寶案來到坤寧宮的正殿內。張清皎隨著他們入內,在拜位上靜靜立著。便聽懷恩朗聲宣讀冊文道:
“朕惟天地定位而萬物以生,日月並明而**以照,肆君後之合德,斯化理之有成。懿典具存,國家所重。朕嗣大曆,服稽古禮,文尊稱列上。於聖慈徽號祗薦於先帝,乃顧宗祧之重,允資內德之賢。眷爾張氏,慶鍾名閥,氣稟柔嘉,言循圖史之規,動中珩璜之節,金和玉粹素含法地之貞,桂鬱蘭芳夙炳俔天之表。頃膺禮聘來嬪春宮,有關睢樂得之風,有雞鳴警戒之益,僉言賢淑,宜正號名。特頒冊寶立爾為皇后,於戲帷誠敬可以相九廟之禋,惟孝愛可以奉兩宮之餋,惟仁惠以逮下,惟恭儉以持身,庶成雍睦之風,克介綏和之福,茂隆化本,億萬斯年。”
這是她親眼瞧著朱佑樘寫就的冊文,內中的辭句她都很熟悉。她原以為,在欣喜過後,這些文字已經不會帶給她更多的驚喜了。可是,在如今這種莊嚴肅穆的場合,被人如此莊重地高聲念出來,她卻是別有一番感觸。
直到此時此刻,她彷彿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已經成為了皇后。
一切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卻又似乎與以前沒有任何分別。她靜靜地站在坤寧宮內,左右環顧著這座正在修繕中的殿堂。它比清寧宮內殿更寬闊、更壯麗,擺設佈置也更加華美。不過,除此之外,彷彿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差異了。
她曾經見過數百年之後的它,屋簷上生著雜草,裡頭的擺設幾乎被清空,寂寥而又沒落。與時常圍攏了層層觀眾佈置豐富的乾清宮相比,它總是令往裡探看的觀眾們有些失望。甚至,關於它的愛恨情仇故事,還不如東西六宮更令人記憶深刻。畢竟,人們愛看的都是低位嬪妃的逆襲,而不是皇后的日常。而在這樣的故事中,皇后通常都是反派。
也許,她在自己的人生故事中是主角,是無可動搖的禁城的女主人。但是,遲早有一天,她在別人的人生故事中也會成為反派,也會搖搖欲墜罷。
想到此處,年少的皇后娘娘輕輕彎了彎唇,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坤寧宮:“走罷,回宮。”冊封禮尚未完全結束,她還得忙上幾日,也顧不得想象那些尚未發生的事了。
既然她已經是正宮皇后,便不會再將這個位置讓給任何一個人。即使最終她留不住喜歡的男人,至少還能留得住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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