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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還深。。。那就到胃裡了。”路明非想說句爛話來打破這種優雅、哀傷又咬文嚼字的對話氣氛。
“人類是種很愚蠢的東西,你也是,你和他們的區別只是,你是故意要讓自己愚蠢的。”男孩淡淡地說,“你不難過,是因為我代替你難過了。真殘忍,不是麼?”
這個“路鳴澤”對著路明非微微地笑了起來,笑容在陽光裡很燦爛。
“搞什麼?我們是在很有感情地討論兩個男性之間的愛麼?你這個臺詞非常小言你不覺得麼?”路明非嚷嚷。他比這個男孩大了大概十歲之多,卻絲毫感覺不到年齡閱歷上的優勢,對方那些淡淡的話始終在緊逼著她,讓路明非漸漸失去抵禦的能力,像是被鎖在水池中的人看著誰慢慢地上來就要淹過自己的嘴巴。
男孩沒有理會他,默默地看著夕陽發呆,太陽正在墜落,最後的光明裡,兩行眼淚無聲地劃過男孩的面頰。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隻手猛地捏住了,這一刻他能夠感覺到那個孩子身上絕大的悲傷,如同噴湧而出的冰冷的水流,鋪天蓋地地過來,就要覆蓋他了。那不是什麼小言,更不是偽裝造作,那種悲傷強烈、兇狠而霸道,讓人虛弱無力。路明非不知道男孩到底在說什麼,他無法共鳴,只是敬畏。
他無意識地低頭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哪裡似乎空蕩蕩的。
“我現在很討厭你坐在我身邊了。”男孩說,忽然抬腿在路明非身上一踹。
路明非沒有防備這忽如其來的一擊,失去平衡,墜下了窗臺。他赫然發現自己其實是在很高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塔的尖頂,下面不是卡塞爾學院綠草如茵的地面,而是犬牙般的石群,撞上去的唯一結果就是四分五裂。他全力揮舞著雙手要去抓住什麼,可完全落空,他能觸到的只有空氣。
他看見上方默默站起來的男孩,那個男孩站在矛槍般指天的高塔頂上,背後是一輪巨大的夕陽,衝他緩緩地揮手告別,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瞬間彷佛有雷電穿過路明非的大腦,一個畫面猙獰地跳閃了一下,那是在一個悽風苦雨的夜晚,在冰冷的石砌花壇上,頭頂的樹葉上雨滴墜落,他和那個男孩,或者是和他的表弟路鳴澤,坐在黑暗裡,緊緊地擁抱。
“天吶!我不會喜歡男人的啊。。。”這是路明非最後的思緒。
他幾乎是從課桌上暴跳起來,渾身冷汗,彷佛撞破一層黑暗的膜回到了現實裡。他的面前站著諾諾,正用力拍他的腦袋,拍得他一陣陣發暈。空蕩蕩的考場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真佩服你誒,能睡得那麼死。”諾諾撇了撇嘴,“其他人都全神貫注,恨不得把耳朵豎起來,你那麼託大,因為自己是‘S’級麼?”
“考試。。。結束了?”路明非揉了揉眼睛,四下顧盼。
“當然啦,很快就要到午飯時間了,3E考試本來也只有三個小時而已。”
路明非忽然意識到什麼不對,他指著空空如也的白板,聲音有些緊張,“你們擦了白板?有人在上面亂寫亂畫的。。。”
諾諾聳聳肩,“沒人擦,也沒人亂寫亂畫,你是做夢了吧?你看看你嘴角邊還有口水。。。”
“考試。。。很順利?沒人。。。發瘋?”
“考生們的情緒都不太好,但沒人發瘋。”
“沒人?”路明非有點呆。他再次混亂了,到底那個該死的夢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他看見布拉德雷流淚開始?還是那個男孩出現開始?或者直到現在他仍舊在做夢?那個失控的考場,那些群魔亂舞的考生,都是他臆想出來的?他伸手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扭了一下,不小心用力過大眼淚都湧上來了。
“腫了。。。”諾諾指指他的手腕說。
“哎呦。。。我知道。。。”路明非苦著臉說。
“交卷咯,反正3E考試的時間是不能延長的。”
路明非沒什麼辦法,有點膽戰心驚地把那張扣在桌上的試卷翻過來遞了過去。他很擔心卷面上其實是一片空白,連慷慨豪邁地答題也是他夢中的事情而已。不過好在並不是這樣的,整張試卷都被寫滿了,是他自己那種向左傾斜彷佛危樓的字型。
他腦袋嗡的一聲大了!他記得他只寫了八條答案,那八條答案短得可以記在手心裡,可是現在卷面上的文字多得好似一篇洋洋灑灑的論文。。。最要命的是他自己還完全看不懂那些鑰匙般的韓文字是什麼,不過有些韓文字母的圓圈被均勻地塗黑了,顯然是他在答完卷子後無聊的時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