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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用顫抖的聲音說:
“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手術過後兩週,阿妍就出院了。然後是化療,在門診做化療,一做就是五天,休息三週,再繼續接著做化療。雖然醫生一再強調,化療只是一種普通的常規治療,所有的病人都要接受化療,我和阿妍還是心裡不踏實。那些天,鼻子裡始終瀰漫著藥水的味道,耳朵裡聽到的也都是和癌症有關的話題。
有一天晚上,半夜裡做起了噩夢,我夢到自己突然到了火葬場,正在參加阿妍的追悼會。我突然就出現在了會場上,阿妍平時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成了她的遺像掛在禮堂裡,來了很多人,我已經死去的母親,已經死去的丈母孃都到場了,她們神采飛揚談笑風生,若無其事地相互敷衍,背過身去立刻又相互說壞話。阿妍的兩個妹妹盯著我追問,問我為什麼不租最大規格的禮堂,禮堂裡的人都站滿了,外面也都是人,正下著雨,外面的人想進來,因為進不來而牢騷滿腹。我看到了丁香,看到了琴,看到了那些在我餐館裡打過工的姑娘們。她們遠遠地站在那邊,都不肯過來,表情都沉重。很快輪到了我說話,我走到大家面前,不知道說什麼好,手上似乎有了一張白紙,可是根本看不清楚那上面的字。突然我看到了阿妍,我看到她站在人群中,站在我對面的人群中,脈脈含情地看著我。我說你怎麼在這,原來你沒有死,原來這只是在開玩笑。阿妍很嚴肅地說,誰說我沒死,死了,難道就不能來嗎,你媽死了,我媽死了,她們不都是來了嗎。還有你看,那是誰,那是你的爺爺奶奶,過去你都沒見過是不是,你好像從來就沒見過他們。我經過她這麼一提醒,突然發現,禮堂裡現在站著的,都是一些已經死了的人,有我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能肯定的一點就是這些都是死人。原來參加葬禮的那些人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現在,我孤伶伶地和這些死人們在一起。我聽見阿妍對我說,老四,你快跑吧,再不跑,你也要沒命了。我感到一股寒意,掉頭就跑,跑出去一截,又想到了阿妍,我回過頭,背後已是一片白茫茫,我聽見阿妍在空氣中說,老四,你竟然不管我了,你只顧你一個人,那好,我們永別了。我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心裡有無限懊惱,跺腳說,你在哪裡,我帶你一起走。四處都是溼漉漉的白霧,我什麼也看不見,於是就大聲喊,聲嘶力竭地喊著,我能感覺到阿妍的聲音中充滿了怨恨,我想向她解釋,想告訴她我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是,我的喉嚨那裡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喊不出聲。
醒過來的時候,我渾身都是冷汗。阿妍抓住了我的手,正在用勁搖我。我立刻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立刻意識到是在做噩夢。這個夢如此清晰,清晰得足以把假的當作真的,把真的當作假的。冷汗像雨水一樣把我淋溼了,我人雖然已經醒了,可是仍然還住在夢境的恐懼中,汗水源源不斷地往外湧。阿妍抓起手邊的一塊枕巾,不住地替我擦汗。
我用顫抖的聲音對阿妍說:
“我做夢了!”
阿妍說:“我知道,我知道,應該早一點叫醒你,我聽見你在叫喊,想叫醒你,但是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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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妍,我做了噩夢!”
“我知道。”
我緊緊地拉著阿妍的手,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第九章(一)
阿妍的這場大病,足以改變一個人對世界的許多看法。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死亡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經過這次手術,經過這一次次的化療,我突然意識到死亡一伸手就可以觸控到。我突然意識到死亡原來就在我們身邊悠閒地散著步。雖然過了五十歲以後,我老四已開始意識到年齡問題,但是說老實話,並沒有真正地服老,至多也是口服心不服。現在,我突然意識到想不服老不行了,到這個歲數,經歷了這樣的事,還要指望自己能像年輕人一樣逞強鬥狠,已經無濟於事。
大約一年以後,電視臺要做一檔電視節目,談談老三屆中知青這一代人的故事。我和阿妍以及馮瑞都上電視露了一回臉。做這節目的主持人,是我們當年一起插隊時一個知青的孩子,在整個錄製節目的過程中,她一口一個叔叔,一口一個阿姨,叫得十分親熱。我們也因為是熟人關係,一口答應參加這檔節目,阿妍早早地就做好了精心準備,穿什麼樣衣服,燙什麼樣的髮型,要不要化妝,應該是濃妝還是淡妝,沒完沒了地跟我嘮叨。她不僅要為自己操心,而且也為我操心,一定要拉著我去買新衣服。
我們都是第一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