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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才是一隻貓頭鷹!又陰險,又狡猾!”
“並不是我說有貓頭鷹吧?”友嵐陪笑的說:“我從頭到尾就沒說過什麼貓頭鷹的話,這是你哥哥說的,你怎麼也記在我的帳上呢!”“反正你們是一個鼻孔出氣,兩個都是壞蛋!”
“好吧!”友嵐忍耐的說:“就算我是壞蛋!”他讓開了房門,忽然間興致消沉而神情沮喪。“你走吧!我沒料到,只有貓頭鷹才能把你吸引住,如果我知道的話,別說一隻貓頭鷹,十隻我都養了。”他的語氣,他的神情,他的沮喪和消沉使她心中一緊,那股憐憫的、同情的情緒就油然而生。她望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她走到他身邊,輕聲的說:
“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麼?”
“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搖了搖頭。“不看也罷!”
她的眼睛裡漾起一抹溫柔的光采,她把手輕輕的扶在他的手腕上。“我要看!”她低聲而固執的。
他抬眼看她,在她那翦水雙瞳下昏亂了。
“哦,宛露!”他說:“總有一天,我會為你而死!”
“少胡說!我們又不拍電影,別背臺詞!”
他點點頭,走到書桌旁邊,他開啟了抽屜,取出一本厚厚的剪貼簿。走回到宛露身邊,他把那剪貼簿遞在她手裡。她有點詫異,有點驚奇,有點錯愕。慢慢的,她翻開了封面,那米色的扉頁上,有幾行用美術體寫出來的字:
“本想不相思,為怕相思苦,幾番細思量,寧可相思苦!”她心中一跳,立刻想起到淡水去的路上,她和他討論過這首小詩,當時自己對這寧可兩個字,表示了強烈的反感。而他,為什麼要寫下這首小詩?抬起頭來,她詢問的望著他。他靜靜的說:“我用了很長久的時間,終於體會出‘寧可’這兩個字的深意了,當你得不到,又拋不開的時候,除了‘寧可’,又能怎樣?”她垂下頭,默默的翻開了那張扉頁,於是,她驚愕的發現自己的一張照片,大約只有三四歲,光著腳丫,咧著大嘴,站在一棵美人蕉前面,醜極了。翻過這一頁,又是一張照片,大約有五六歲了。再下去,是七八歲的……一頁又一頁,全是自己的照片,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收集的,貼滿了一本。大約到十五六歲時,照片沒有了。想必,那時他已經出國了,沒機會再取得她的照片。她翻到最後一頁,卻赫然發現有兩顆相併的紅心,紅心的當中,貼著兩片已乾枯的黃色花瓣。她愕然的抬起頭來,瞪著他。
“記得嗎?”他輕柔的說:“你過二十歲生日那天,我曾經從你頭髮上取下兩片花瓣。金急雨!你說它是金急雨!對我而言,它倒像兩滴相思雨!”
她閉了閉眼睛,蹙緊了眉頭,合起那本冊子,再揚起睫毛來的時候,她眼裡已漾滿了淚。
“友嵐!”她輕輕的喊,聲音裡帶著些兒震顫。“你不要這樣子,你會把我弄哭。”“你肯為我流淚嗎?”他啞聲說,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她那淚光瑩然的眸子使他怦然心動了,他俯過頭去,她立即閃開了。“不要!友嵐。”他站住了,臉色發白。
“為了那個記者嗎?”他問。
她懇求似的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裡代表了千言萬語。
“好,”他退開去,把那本冊子收回到抽屜裡,背對著她,他的聲音冷靜、清幽,而堅決。“我不會灰心的,宛露!我會等著看這件事的結局!”有人敲門,顧太太在外面喊著:
“吃飯了!宛露,友嵐!有話吃完飯再談!”
宛露很快的擦了擦眼睛,他們一起走出了房門。顧太太微笑的、探索的、研判的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就用手親熱的挽著宛露的肩,溫柔而寵愛的說:
“宛露,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別忘了拿一件披肩,是我親手為你鉤的!你知道嗎?你從一點點大的時候開始,就穿我為你打的毛衣了。不信,問你媽,是不是你從小就穿我打的毛衣?”段太太笑著。“豈止穿你打的毛衣!她出麻疹,還是你照顧的呢!”段太太說。“所以呵,”顧太太憐惜的望著宛露。“慧中,你這個女兒應該有一半是我的!”“別繞彎了,”段立森從他的圍棋上抬起頭來。“乾脆給你做媳婦好了!”“你說話算不算數呢?”顧太太瞅著他。
“媽!”宛露跺了一下腳。“好了!好了!”顧太太慌忙說:“大家吃飯吧!仰山,不許再下棋了,再下我就生氣了。”
“別忙,別忙,”顧仰山說:“我正在救這個角呢,我這個角是怎麼丟的呢?”“你再救角啊,”顧太太笑著說:“我們的肚子就都餓癟了!”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