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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會兒,臉都憋紅了,一橫心,終於說了出來:“是——關師傅!你們……不是一家子?”
榮安公主心中“咯噔”一聲。
小皇帝這話,不像是戲謔玩笑。
她放緩了語調,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哦?是不是……他哪件差使沒有辦好啊?嗯。是不是上一次皇上說過的。他不能常川入直弘德殿的事兒呀?”
榮安公主沒有反駁小皇帝。反而做如是說,等於預設,自己和“他”,確實是“一家子”了。這個,在她和小皇帝的“互動”中,是前所未有的。
“是差使沒有辦好——不過,不是弘德殿的差使!”
“哦?那,請皇上明示。”
“是——英、法、俄、荷四國公使覲見的事兒!”
榮安公主心中。又是“咯噔”一聲。
按照“祖制”,她和小皇帝的對話,是不合規矩的:小皇帝離親政還遠著;榮安公主呢,“後宮不能幹政”——就是說,她們姐弟倆,都沒與臧否前朝政事的資格。
這一點,小皇帝懵懵懂懂,榮安公主卻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可是,這一回不同——這一回,是“他”的事情!
小皇帝年紀再小。也是皇帝,若心裡有了芥蒂。出入之間,關係重大,不能不問出個子醜寅卯來。
“這個事兒,”榮安公主面色如常,儘量出以一種閒閒的口吻,“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國家大事,我是不懂的,可是,大夥兒都說,他這樁差使……辦得頂好的呀!到底哪裡不妥當呢?”
小皇帝“哼”了一聲,說道:“你當然不懂國家大事!你聽到的,都是些太監、女人嚼舌頭——她們又哪裡懂什麼國家大事?”
“女人”兩個字,除了宮女,連先帝的妃嬪、甚至麗貴太妃,都掃了進去,而且,還說什麼“嚼舌頭”——十分之不禮貌。
小皇帝沒有發覺自己措辭的不妥,榮安公主亦不動聲色:“原是要請皇上開導的。”
弟弟沒有聽出姐姐話中的譏諷之意,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告訴你——徐師傅說,四國公使覲見的禮儀不對!”
榮安公主心中,再次“咯噔”一聲。
徐桐?
她隱隱約約猜到,今兒的弘德殿上,發生了些什麼了。
“哦?哪兒不對呢?”
“徐師傅說,殿陛之下,自古無不跪之臣!”
原來是為了這個事兒!
“這個事兒,”榮安公主微微皺起了眉頭,“不是早有定規了麼?英吉利他們,不是咱們的藩屬,不好拿藩屬的禮儀,硬安在人家身上的呀。”
“不是藩屬——也還是臣!是臣——就該跪!”
“皇上說的‘跪’,該是‘跪叩’吧?可是,人家在自個兒家裡,對著自個兒的主子,也是不行跪叩禮的呀!”
她本來還想說“再者說了,咱們又打不過人家”,猶豫了一下,把這句話嚥了下去。
“入鄉隨俗!”小皇帝振振有詞,“咱們的人,到了他們那兒,照他們的規矩;他們的人,到了咱們這兒,照咱們的規矩!”
榮安公主笑了:“這麼一來,咱們豈非兩頭賺便宜?人家又不笨,哪裡肯幹?”
頓了一頓,又說道:“我聽說,原先的什麼條約,其實已經定規,洋使覲見,只鞠躬,連一條腿都是不要跪的,他……跟人家談來談去,洋人終於肯跪一條腿了——這,不是爭回了利權,不是……辦得頂好的麼?”
小皇帝大聲說道:“好什麼好!原先那個《天津條約》,就簽得該死!現在不過曲多了一條腿,又算什麼‘頂好’!”
榮安公主聽他居然說出“該死”兩個字,嚇一大跳,連忙說道:“你小聲一點兒!那個條約是——呃,我聽說……是六叔他們手上籤的!你可別在這兒胡言亂語!”
小皇帝奇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啊。”
榮安公主有點兒心虛,努力裝出輕描淡寫的模樣,說道:“我知道什麼?不過是聽太監們瞎叨叨罷了。”
微微一頓,趕快“亂以他語”:“我是說,你還沒親政——嘴上可得有個把門兒的!”
以小皇帝的理解,榮安公主這話,言下之意就是:“你親了政,大權在握,自然就可以為所欲為,現在呢,只好忍一忍。”這個意思,小皇帝非常“中聽”,心裡妥帖,覺得畢竟姐弟連心,姐姐還是站在自己這頭的。
於是也放緩了語氣,說道:“我也不是抱怨關師傅,沒本事叫洋人行叩拜禮——我是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