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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寶官引新後立於中庭,面向北,尚寶官從冊寶案上的金盒裡取出冊寶,尚服取出寶綬,皆按指定方位站定。
尚寶官曰:有制,新後在尚儀的贊導下再拜受制,尚寶官宣讀冊文,正式冊封晨露為中宮皇后。
一片繁華盛景,清敏卻無心觀看,她站在宮中高樓一角俯視著迤儷行來的新後儀仗,不禁從心中生出一種悲涼。
這樣一對璧人,今日洞房合巹,龍鳳呈祥,卻即將兵戈相見。她不忍再看,折身下了閣樓,自身的隱悉又在心間發痛。
這宮闕萬重,究竟在哪能找到妹妹的蹤跡?
她咬著唇,直到沁出血來也渾然不覺。身後有人輕呼一聲,那是瞿雲派人照應她的一個侍衛,此人與他交情莫逆,也在乾清宮中宿值,人緣手腕都是頭一份的。
“嫂子,你在找瞿統領嗎?”
此人見她面帶悉緒,以為是瞿雲這幾日繁忙,怠慢了她,於是笑著勸解道:“這幾日為了冊立新後,瞿統領忙得腳不粘地,宮中戍衛職責重大,嫂子千萬不要生他的氣。”
清敏聞言,含笑稱是,那侍衛見她氣質溫雅,心中暗自讚道:“有這樣娘子,瞿統領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他最見不得美人發愁,於是笑道:“瞿統領正在侍衛營中處理公務,不如我帶你去找他?”
清敏含笑謝過,兩人迤儷而行,穿過孤寂清冷的永巷夾道,到了侍衛營地駐地,進了院中,便有從人上前稟道,大統領有要事在身。清敏百無聊賴之下,在各處閒逛,如此耽到黃昏時,她到了一處有鐵柵欄的院落,卻見地上灰塵積了厚厚一層,落葉和淤泥淹留其間,牆角卻有一人披頭散髮地蜷縮著,手中拿著樹枝,在地上不停地畫著什麼。
“這是誰?”
她問那位侍衛,那人苦笑道:“人稱她為何姑姑,原本是御花園的管事,幾月前以毒物謀害太后,她死也不肯招供,一頭撞在牆上,就成了這般瘋癲的模樣。”
清敏禁不住好奇,上前仔細察看,卻見那是個乾瘦的中年婦人,她雙眼翻白,口中不停地咕噥著什麼,顯然神志不清。清敏看那泥畫,一幅幅很是清楚,人物箱籠,有宮室樓臺,正在納悶間,卻見那婦人抬頭望來,兩人目光相觸,那婦人如遭雷擊,極度激動地發出驚叫,“萱敏,萱敏!她一邊叫著,一邊撲上前來抓牢了清敏的手,她的手勁很大,清敏的雪白皓腕上頓時出現了五道青痕。
清敏心中悚然一驚,不顧手腕被抓得生痛,猛力拉住那婦人道:“你認識萱敏,她在哪?”
那婦人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逐漸流下了淚水,電光火石間,她的眼神不再狂亂,而是異常的清明犀利。
“你不是萱敏,你是誰?”
“我是她的姐姐,清敏,我們是雙生子!”
清敏的眼淚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我妹妹究竟在哪?”
宸宮 第六卷 第二百零九章 恩絕
澄泥金磚漫地的正殿中,紫鈾鎏金瑞獸,口中徐徐吐出紫焰氤氳,香氣瀰漫一殿,由東而入便是一闌硃紅門檻,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鮫紗帷帳以珊瑚金鉤挽起,重重帷幕由宮人翩然而垂,彷彿與外界隔絕。
御榻前,紅燭高照,明玄的騰龍帷帳高高挽起,新後鳳冠間珠玉累累,幾乎遮住面容,華光瑩燦中,她斂目端坐。
殿外風捲狂瀾,枝葉在窗上投下張牙舞爪的猙獰照影,黑暗中,彷彿有誰低低嘆息了一聲。
就是今日了嗎。
晨露問自己,一顆心有如涉入忘川之中,漂流直下,最終淪落萬丈深淵,再無回寰的決絕。
殿門一聲輕響,所有宮人皆跪地賀喜,晨露便知是皇帝到了。
元祈大步邁到榻前,在那一瞬被她的無雙風華所震懾,於是笑嘆:“終於等到這一日了。”
聲音中卻聽不出什麼喜悅,卻隱約帶出悵然和焦灼來。
宮人們卻渾然不沉,紛紛掩口而笑,她們伺候帝后二人以玉杯喝了合巹酒,行過正禮後,便紛紛退下,滿殿繾綣中,惟有帝后二人在燈下對坐。
皇帝飲盡後,把玩著手中玉杯,見其上有隸書銘文,於是低聲念道:“九陌祥煙合,千香瑞日明。願君萬年壽,長酸腐鳳凰城。”
他笑容清朗,眉宇間有說不出的寥落惆悵,“詩是好詩,可惜……”
他深深凝視著身畔佳人,輕笑道:“累你久等了。”
“臣妾真是惶恐,儀禮本就冗繁,又怎麼談得上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