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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習姑姑小聲提醒到:“娘娘,請更衣……皇上馬上就過來了。”
晨露抬頭,以那雙清冽幽寒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才道:“這重羅緯衣,穿著確實累贅……”
她示意自己的婢女將平日裡的絹衣取來,於四扇鸞鳳合鳴玉屏之後,換過衣服。
這般的素顏常服,卻理引得姑姑大詫:“娘娘!”她正待苦口婆心的勸說,卻聽外間朗聲通報,一重重傳來——皇帝到了。
元祈邁步進入殿中,宮人們為他寬下外袍,便魚貫退下。
遠處更漏聲響,這繁華如夢的寢殿中,層層紗帷在夜風吹拂下,翩翩起舞,彷彿與外界隔絕,自成天地。
夜風涼靜,鶴頂雙花蟠枝燭臺中,兩道燭火飄搖不定,在少女清寒如潭的眼眸中,映得雙輝流光。
元祈深深的眷戀的看著她,目光奇異而溫暖。
大約是飲了酒的緣故,他的聲音格外醇厚:“這次真是委屈你了!”
晨露微微一笑,並無小兒女的羞怯之意:“能為皇上分憂,我已經很是欣慰了……不過是擔個虛名,於我而言,並無妨害。”
元祈聽著這“虛名”二字,眼光一黯,那道溫暖笑意也很快隱匿不見。
“一天勞累,我們還是早點睡吧!”他不待晨露回答,趨前提起那四扇玉屏,一攏一架之間,已將它橫亙於帳簾與錦榻之間。
“朕素來憐香惜玉,你睡在床上,朕只好在這小榻之上委屈將就一夜了。”他笑著說道,半帶調侃,半含苦笑。
晨露微微一驚,也覺得過意不去:“皇上怎可如此?我是女子,身形較小,睡榻上就罷了!”
她利落的在榻上鋪好薄衾小毯,毫無半點拘泥的合衣而臥。
兩道紅燭被她指風彈滅,寢殿中陷入了昏暗,只那一抹新月清輝從窗中遙遙照入,讓一切都歸為朦朧。挽帳的珊瑚金鉤,在微風的吹拂下,輕盈晃動,發出清澄聲響,更顯得四下裡寂靜無聲。
兩人隔屏而眠,卻都睜著眼,想著自己的心思。
元祈有些醉意的聲音響起:“你這一生中,最為欣悅最為痛苦的時刻是什麼?”
晨露聞言一楞,想了想,清冷的聲音在殿中響起,飄渺得一如天邊的星光——
“是今年二月的某一日。”
那一日,她於幽冥中重生,二十六載業火焚燒,一朝得脫,豈不快哉?!
那一日,她驀然驚覺,物是人非,前塵難追。
如今,想起那一日,她似悲似喜,有萬千感慨,卻空餘塊壘於心中。
她又想起這軀體原本的主人,那可憐柔弱的小宮女,她死於齊妃的杖責之下,如今黃泉相見,豈非也是既痛且快?
她正在浮想聯翩,元祈的聲音帶著醉意,若有若無的飄蕩在夜風中——
“我這一生最為欣悅、最為痛苦的是今日……”他話沒說完,酒意上湧,便陷入酣睡之中。
夜色如墨,無聲息的逼染上來,這一殿靜謐,彷彿便是永恆。
晨露醒來時,天色已然大亮,一個時辰之前,她感覺屏風那端,元祈已悄然起身,不及細想,便自顧睡去。
她微一動作,便有守在殿外的一行宮女捧著梳洗用具和新衣,盈盈入內拜見。
她的侍婢寶兒也匆匆跑入,急得漲紅了臉,卻是手足無措。
她是最初時候撥在她名下的,仍是一團孩子氣,並不是手腳多伶俐的人,見著這場面,自己先心怯手顫,欲要伸手去接,卻也不知道如何行事。
“把洗漱用具留下便罷。”晨露淡淡吩咐了,看了一眼這眾多的宮人;問道:“是內務府把你們撥到這裡的?”
為首的是一位低階女官,已有二十七八,並不很年輕,卻別有一種婉約端正
她上前參拜道:“娘娘宮中的人手太少,所以總管大人特地讓奴婢們前來服侍。”
晨露略瞥了一眼,就不再關心——
仔細端詳也沒什麼用,這中間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人的奸細,先讓她們安生下來再說。
按例新妃要清晨朝見帝后,她到得乾清宮時候,卻見太后的御座空著,皇后亦是臉色蒼白,六月的天,都是包裹得嚴嚴實實,仍在輕輕顫抖。
林家的女子,不知為何,心脈都有所缺陷,所以不時會有疾患發作,這般體弱多病,瞧來卻別有一種嬌弱的楚楚風致。
元祈一身玄色繡金的皇袍,端坐在正中,神色之間,仍是一貫的鎮定自若。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