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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馬許嘉、右將軍王商也不甘示弱反駁:“春秋夾谷之會,優施笑君,孔子誅之,方盛夏,首足異門而出。宜懸十日乃埋之。”
你不是以大自居麼,咱就用聖人之言反將你!
一旦懸首,則必然論及甘、陳之功,這是石顯、匡衡一系絕不願看到的。而身為軍方首腦,許嘉、王商則樂見其成,因為說到底這是軍方的榮耀,更是他們領導下的光輝戰績,足以彪柄青冊。更重要的是,甘延壽出任西域都護,推薦人正是許嘉。甘延壽取得的驕人戰績,證明了他慧眼識人。西征的功績,怎麼算都有他一份。
這兩派所有的爭論,看似為國為公,其實都牽涉到各自團體及個人的利益。石顯與匡衡,固然有個人私怨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藉此打擊政敵。同樣,許嘉與王商等外戚派,也對此心知肚明,別說甘延壽與陳湯打了勝仗,就算打敗仗,他們也要力保。
在這場治政博奕中,甘延壽與陳湯,只是他們手裡的棋子,互相攻訐政敵的工具。
懸首之議,相持不下,同樣難決的,還有甘、陳功罪的問題。
石顯、匡衡俱奏:“延壽、湯擅興師矯制,幸得不誅。如復加爵土,則後奉使者爭欲乘危徼倖,生事於蠻夷,為國招難,漸不可開。”
這是典型的儒家言論了。使者代表大漢出使,最好別生事,被殺算你倒黴,但你矯詔興師討伐,萬一失敗,給國家帶來災難怎麼算?
元帝頻頻點頭,這話聽上去有道理,但又好像哪裡不對……
許嘉駁道:“矯詔興師,非始於延壽與湯。遠有長羅侯(常惠)違旨合烏孫擊龜茲,雪戊已(賴丹)之恥;近有馮右軍矯旨(馮奉世)擊莎車,平定西胡,安我遠邦。先帝不以為忤,俱封侯。今延壽、湯,不煩漢士,不費鬥糧,以屯田之卒,合四夷之兵,誅斬郅支,揚威異域,古之將者,莫此為甚。臣曾聞,論大功者不錄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司馬法》曰‘軍賞不逾月’,宜速犒賞。”
論嘴炮,這位鑿壁借光,讀書萬卷的匡衡又豈會懼,立即抓住許嘉論點中的一個破綻,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既言馮右軍,當知昔年是何人阻其封侯,而先帝又是因何之故未封?”
許嘉、王商心下暗道糟糕,這個匡稚圭(匡衡的字),還真不好對付。
匡衡說的這個人,就是前太師、儒家宗師蕭望之,而他也是元帝最敬重的老師。
當初還是宣帝在位時,馮奉世矯詔合兵,平莎車之亂後,宣帝召集朝臣議功。丞相、將軍都說:“《春秋》之義,大夫出使國外,如果遇到有利國家之事,可以自行其事。馮奉世的功勞尤其顯著,應當加封爵位賞賜土地。”
宣帝很高興,正要擬詔,時任少府令的蕭望之卻道:“奉世奉使有旨,而擅矯制違命,發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後法。即封奉世,開後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爭逐發兵,要功萬里之外,為國家生事於夷狄。漸不可長,奉世不宜受封。”
瞧瞧,這話與之前石顯、匡衡的言論何其相似?不愧是一脈相承的儒家代表人物。
最終,宣帝採納了蕭望之的意見,馮奉世終身未能封列侯(只封關內侯,有封國,但無法世襲)。
搬出先帝、搬出帝師,匡衡這一記殺手鐧很厲害。
從懸不懸頭,到封不封侯,朝堂變辯場,口水仗愈演愈烈,把元帝弄得頭暈腦漲,左右為難。
這時候,每個人都意識到,能打破這個僵局的,只有持中立立場的第三方力量。誰符合這要求呢?從石顯、匡衡、繁延壽,到許嘉、王商,都在苦苦思索。
張放沒有思索,因為他缺乏這方面的人脈(其實他有人脈,只是隨著記憶一起丟失了),但他把這件事交給了於恬,希望這位表兄能帶來好訊息。
守喪第十五天,好訊息還沒來,壞訊息先到了。帶來壞訊息的,是一位老熟人。
“公子,請救救同袍吧!”
一條五大三粗的漢子,噗嗵跪倒在泥濘的窪地,重重將頭叩進黃濁的泥水裡。
杜勳!居然是杜勳!
“公子!請救救我父親!”
杜勳身後的人,叩頭如搗蒜,竟是丘仲。
張放驚訝不已:“是你們?你們怎麼來的……噢,郅支的首級,是你們護送來的吧?”
杜勳點點頭,張口剛要說什麼,卻忍不住痛哭失聲,用力捶地。
三才下山到邑集買食物去了,只有阿羆慢慢轉到二人身後,虎視眈眈。
張放緩緩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