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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點頭笑道:“正是這個話,你太太指縫裡漏一點子出來,就夠你做嫁妝了。”又不禁嘆道:“平素不覺得如何,如今事到臨頭,倒覺得不捨了。”
王夫人也傷心起來,琳琅不覺紅了眼眶。
寶玉恍然回神,急道:“琳琅姐姐這就走了?”
賈母笑道:“她有了好終身,豈不是喜事?怎麼,你倒捨不得了?”
寶玉道:“琳琅姐姐走了,誰再費兩個月工夫給我做香袋兒?”
說得眾人不禁一笑,蔣玉菡抬頭看了他一眼,低頭沒說話。
一旁王夫人道:“你這孩子,單留意這些小玩意兒,說這話,豈不是讓琳琅寒心?難不成你身邊還缺了給你做針線的丫頭?若缺,我身邊金釧兒針線還好,叫他服侍你去!”
賈母忙道:“寶玉身邊的丫頭針線都好,哪裡還要金釧兒去?”
王夫人聽了,心中難過,自己的兒子,自己不能看著,如今連丫頭都不能給了,說起來寶玉身邊從奶媽子到丫頭,俱是賈母挑出來的,只對賈母忠心,自己若想知道寶玉房裡的事兒,竟半點都沒法子。雖說賈母疼寶玉連自己都比不上,到底意難平。
寶玉倒不甚在意,只伏在賈母懷裡垂淚道:“打小兒我穿戴的衣裳鞋襪荷包多是琳琅姐姐做的,如今呼喇吧喇要走了,我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賈母笑道:“既這麼著,就多賞她一點子東西,以後叫她常來走動。”
寶玉坐起身子,問道:“我沒見過人出嫁,咱們家女孩兒出嫁,要給什麼東西?我那裡東西有好些呢,一會子叫琳琅姐姐自己挑能用的帶走!”
琳琅唬了一跳,忙道:“二爺的東西怎麼能要?當不起,當不起。”
王夫人責怪地看了寶玉一眼,出嫁做嫁妝哪能要他爺們用過的舊東西。
賈母轉頭對鴛鴦道:“你去拿兩匹綢子,兩匹緞子給琳琅做衣裳,賞人的首飾裡挑三五件給她,嫁過去是七品敕命,不能讓人小瞧了,把那個銜珠赤金大鳳釵給她,另外把桃花凍石鼎找出來,加上雨過天青官窯聯珠瓶,黃楊木盆景兒,這三樣倒還雅緻,再給五十兩銀子。”
鴛鴦答應著,笑道:“還不知道放在哪個箱子裡,等琳琅姐姐走時,我給她送去。”
賈母道:“你記著便罷了。”又問蔣玉菡定了什麼日子。
蔣玉菡回道:“四月初六放定,下聘和請期還早著呢!”
賈母想了想,道:“還有一個多月才放定,倒不急,你且先家去,過二十天再來接你姐姐,在這裡主子們並那些姐妹們還得給她餞別呢,來時僱輛車給你姐姐拉東西。”
蔣玉菡只得答應了,賈母又叫琳琅送他出去。
寶玉立即跳起來,道:“我送他出去罷!”
賈母素知寶玉的脾性,便點頭笑道:“去罷,丫頭們跟著,只不許出門。”
一時出了上房,寶玉立即便問起蔣玉菡的名字、年齡,讀和書等等,蔣玉菡常聽琳琅說起過寶玉,且在北靜王府也見過他,只是當時粉墨重彩,不大顯露真容,他自然不會額外提起自己戲子身份,便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
半途中,蔣玉菡扭頭對琳琅道:“姐姐別忘記做放定時的回禮。”
琳琅一怔,隨即點頭,道:“我記著了,你一個人在家,可使得?總得回去罷?”
蔣玉菡想了想,笑道:“回去就請假,我就這麼一個姐姐,七爺必定極體恤,便是不能,還有師兄呢!求求師兄,再跟七爺一說,便有假了,眼前幾個月諸府裡可都不敢宴樂,橫豎也使不上我,縱叫,也不過去一兩日。”
忽聽他提起秦雋,琳琅道:“秦大哥卻是很久沒有去過咱們家了,也不知怎麼樣。”
蔣玉菡嘆道:“師兄倒還好,只是憔悴了幾分。”
寶玉聽得雲裡霧裡,問道:“琳琅姐姐還有什麼師兄?我怎麼沒聽過?”
蔣玉菡忙笑道:“是我的師兄,姐姐不過喚一聲哥哥罷了。如今已經到後門了,寶二爺且住腳罷。二十天後我來接姐姐。”
琳琅給他理了理衣襟,道:“好弟弟,難為你了。”
蔣玉菡卻是一笑,徑自出門去了,只剩下寶玉悵然若失,迎風落淚。
琳琅回身看見,又是心酸,又是好笑,道:“二爺掉什麼淚珠兒?別站在風口裡,仔細吹著肚子!咱們快回去罷,免得老太太太太擔憂。”
賈寶玉怔怔地一把拉著琳琅,道:“好姐姐,常聽你說起你兄弟,怎麼沒說竟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