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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說,朕是存心讓他們欺騙,是吧?”他忽然拽住我的手腕,陰晴不定的眼神,一直看進人的心裡。
“我…我…難道不是嘛!”猶豫了一下,膽怯了一下,但還是做不到自欺欺人。
對面幽然深邃的眸子裡,卻驀然漾出幾絲笑意,鬆了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進,“看來還是隻有十三和你,才肯跟朕說實話。”
胸中一下子松乏下來,便不禁脫口道:“咱們的怡王爺,哪裡會跟玉兒一樣傻氣。照我說,他不定是拐彎抹角引經據典的多少個來回,最後還說是皇上聖明,洞明世事呢。”
“你,你可真是的…”他笑得幾乎把酒嗆了出來,“好好的一個大清肱骨,簡直讓你說的就像是費仲尤渾之流。”
我輕輕替他拍著後背,再斟了一盅酒遞到他面前道:“此乃康雍盛世,皇上又堪比堯舜之君,所以這怡王,想做費仲尤渾都難呢。你說錯話,該罰酒。”
他湊過唇來,在那杯上微抿了一口,才低聲道:“說得好,聽得我都醉了。”
我笑著答道:“那些個文武百官,不是天天都念皇上聖明,那皇上豈不是要天天都醉了?”
“那怎麼能同?”他俊眉一斂,正色道,“只說這小小的祥瑞,有人體察朕心,有人阿諛奉承,這裡面的學問,可差得多了。”
“玉兒不懂。”我搖搖頭,順勢將手裡的半盅酒吞了下去。
他陡然站起身來,走到堤岸邊,輕聲吟道:“片雲天共遠, 永夜月同孤。①”然後又回身看看我,眼角眉梢泛起絲絲寂然的失意。
我再一次倒滿了一盅酒,走到他面前道:“皇上又說錯了,該是,浮雲世事改,孤月此心明。②”
“你故意的?”
“不是。”
“那剛才怎麼不說?”
“人家才想到嘛。”
“那就是故意的。”
“皇上不講道…”
不容分說,一股灼人的熱氣瞬時便迎了上來,火辣辣的舌尖,從我的唇間長驅直入,闖過齒縫,探進喉間。四下裡曖昧溫存的酒氣,混著霸道放肆的情緒,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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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著湖面並身而坐,正看見頭頂一彎新月,斜斜的墜在房簷樹梢上,淡淡的,一副柔柔媚媚的樣子。我倚在他的懷裡,兀自想起小晏的那一句:“新月又如眉,長笛誰教月下吹。”
“小謝經年去,更教誰畫遠山眉。”他的手指輕柔的撫過我的眉毛,停在耳垂上。
我捉了他的手,放在懷中道:“小山詞雖好,可不適合你。皇上該是憑欄而立,念上幾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他笑笑,卻不答,只抽出手來撫弄著我的頭髮。天邊的暮雲漸漸散去,只剩下寥落的星子,在柔滑而細膩的夜空中,搖搖欲墜。
“記得我十歲那一年,也是這樣的夜晚,一彎新月,星光寥落,皇阿瑪帶著我們幾個,在暢春園的觀瀾榭裡品桂花酒對對子。講明瞭是題目不限,只要應景就好。”他忽然開了口,安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
“太子是頭一個,說的是玉帝行兵,雷鼓雲旗,雨箭風刀天作陣;龍王夜宴,星燈月燭,山餚海酒地為盤。皇阿瑪誇他對的工整,大哥卻不服氣,脫口便丟出謝縉的名對,天作棋盤星作子,誰人敢下;地作琵琶路作弦,哪個能彈。”
“不過說起來,還是三哥出的對子最難。我記得…該是有一百八十個字。上聯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州,梳襄就風鬟霧鬢。更頻天葦地,點綴些翠羽丹霞。莫孤負四周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叄春楊柳。下聯是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凌虛,嘆滾滾英雄何在。想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只贏得幾杵疏鍾;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③”
“虧你倒還記得。”我伸手拍拍他的腿,又問道,“那阿禛呢,對的是什麼?”
他直直的望著半彎的月亮,恍若未聞的道:“那時候八弟才七歲,剛進了書房,可你知道他對的什麼?”
他似乎有意停了一下,才說:“心與片雲天共遠,身隨永夜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