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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午覺還怎麼著,你倒是說啊!”我趕忙蹲下身,一邊給樂樂揉著後背,一邊問。
“呃——”
一個大大的飽嗝,突然從樂樂的嘴裡吐了出來,我一驚,差點坐倒在地上。站穩了身子剛要開口,誰知她卻一下子黏了上來,扭著身子討好說:“額娘真是有本事,就這麼兩下,手到病除了。”
“是啊,奴婢剛才想說的就是,格格歇了午覺之後,就把皇上賞的一盤子馬奶子糖蘸和栗子酥都給吃了。”驚呆之餘的雪兒,也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一盤子點心,我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嘴饞就不消說了,可她剛才那副騙死人不償命的樣子,哪裡有一點公主格格的氣度,還當著年貴妃的面,真是丟人丟大了。忍不住惡狠狠的看了過去,可這位小姐卻有恃無恐的倚在我的身上,滿臉堆笑,看似歉然,或者說,根本就是百分之百的挑釁。
“哈哈哈…”正僵持著,一陣笑聲卻從身邊響起。回頭一看,原來年貴妃卻已到了跟前。她拉著福惠的小手,一雙微吊的杏眼笑起來煞是好看,“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小東西,等將來長大了,還不知道要叫多少男兒傷心呢。”
“謝貴妃娘娘誇獎。”沒想到這小東西倒忽然謙虛了起來,可這下面一句…“其實樂樂不過就是,就是跟額娘學了些皮毛罷了。”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要還口,卻又下意識的狠狠的閉攏嘴唇,差一點點咬到舌頭。拿不出勇氣去看年氏的那張臉,只好對著樂樂做出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
一隻蒼白的素手,輕輕捏了捏樂樂的笑臉,本應配合在一起的聲音,儘管是慢了好幾拍,終究還是傳了過來:“這也難怪,皇上總是那麼疼你。”
“是,是啊…”我胡亂的答應著,心中卻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那聲音柔柔軟軟的,怎麼彷彿羨妒,卻又帶著一點酸楚。
掛在嘴角的笑,也越發變得僵硬起來,而一張臉,卻莫名其妙的微燙。四下裡那既沉默又曖昧的氣息,似有若無的蔓延,彷彿要將我與這世界,一點點的隔開。
這也難怪,皇上總是這麼疼你…
那聲音零零散散的在耳邊迴旋,可卻怎麼也聽不清,到底這是在說誰呢…
“主子,蘇州織造胡鳳翬的夫人,來瞧主子了。” 隨著一陣腳步響動,紫禁城裡特有的聲音終於乾脆利落的戳破了這默然無語的尷尬。
心中一暢,也不再多想,連忙說:“既然是貴妃娘娘的姐姐來,玉兒就此告退。”
一回身,正瞧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婦人朝這邊走了過來。她低著頭,看不清樣貌,只是那舉手投足間的倨傲之氣,卻是掩也掩不住的。
直至天邊的墨色溢滿了蒼穹,仍舊免不了有些莫名的失神。記憶中某些零碎的片段,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如同窗外的月光,時而清輝滿瀉,時而半遮羞顏。那是什麼時候,我會為了關於某人的一個夢而心存妒嫉。可如今,被那個比我更加美麗的女人嫉妒,難道不該是絕對的自我陶醉?
心中一片紛亂,瞬息間又回落至茫然,年明麗那幽暗的語氣,時不時地從耳邊飄蕩而過。可我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學著去忘記呢?
“一個人站了這麼久,都想什麼呢?” 才剛一轉身,便被熟悉的臂膀攬在了懷裡。
“沒什麼。”我習慣的靠上他的肩頭,嗅著衣領上微醺的酒氣,笑說道,“皇上見了蘇州織造今年的新花樣,也不用高興的就醉了?”
“不過才飲了幾杯,哪裡就這麼容易醉?不過,這倒是怪了,你怎麼知道胡鳳翬來了?”
“有什麼稀奇,不過是下午在園子裡見了他夫人去看貴妃,所以猜著的。”我輕瞄了他一眼,回身倒了杯菊花茶,捧到他跟前。
“原來如此。那你…”他抿了一口茶水,卻忽然住了口,瞧著條案上的什麼東西,怔怔的出神。
我隨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才見是琺琅彩的小瓶裡斜插著一株菊花,紫瓣金蕊,雅緻亭秀,不禁吟道:“節去蜂愁蝶不知,曉庭還繞折殘枝,自緣今日人心別,未必秋香一夜衰。”
“你也讀過鄭谷的《十日菊》?”
“以前看過,今兒個在園子裡聽貴妃念著,所以就想起來了。”聽他問得匆忙,便隨口答了出來。
“這,是她唸的…”他忽然轉過頭,本來喝了酒變得赤紅的臉色,有些微微泛白,深沉的眼波中藏著幾分莫名的情緒。
“是,是啊…”見他神色古怪,心裡也著實有些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