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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進今年只有二十四歲,娶了廬頭村一個姑娘,姓韓,那韓姑娘長得很是苗條,面目也很清秀,但可惜的是盲了一目。廬頭村離縣城很近,道路四通八達,是南來北往的交通樞鈕,也是民間所傳的風水寶地,這裡的女子,因了地域的原因,大都不會往偏僻地方嫁,所以如果不是她瞽了一目是絕不願嫁到這交通不便的楊柳村來的。韓氏嫁過來四年,為阿進生了一男一女,兒子三歲,女兒還在襁褓裡。或許是因為仗著來自於風水寶地感覺上比楊柳村人高了一等,也或許是因為老天為了補償她只有一隻眼的不足就賜給了她一張利嘴,所以韓氏伶牙俐齒甚是了得,每次阿進和人有了糾紛敗下陣來,只要她一到場,戰況就會急轉直下,直至她反敗為勝鳴金收兵為止。所以,在家裡阿進每每被她數落得象是一隻被拔光了毛的小鳥,埋頭縮頸不敢吭聲。
在楊柳村裡,韓氏頗有河東獅吼的名氣,而阿進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村裡人也都知道,有事只要找他家女人就行,找男人,嗯,肯定作不了主。
“大哥,大嫂醒了?”阿進問。他也和二哥阿義一樣,兩眼通紅聲音嘶啞。不同的是他比阿義精神多了。只是見他頸間又添了新的抓痕,阿根心裡不由暗自搖頭,這老三什麼都好,就是太軟弱了,連家裡的女人都敢欺負他!
阿根對阿進點點頭,徑直走到父親的靈位前,撲通跪下,咚咚咚,瞌了三個響頭,直起身望著父親的靈柩,含淚:“阿爸,阿根來給您老人家賠罪來了!”完深深地跪伏於地,積聚了一天的委屈、悲痛、擔心、害怕和痛苦一齊湧上心頭積成塊壘堵於胸間化成滂沱涕淚沖瀉出來,哭了個痛痛快快。是誰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流淚時啊!
阿義和阿進上去想拉大哥起身,但阿根卻象使了千斤墜一樣,拉了半天沒拉起來,只好由他。
這一晚,阿根在父親的靈前跪了一夜,哭哭訴訴直到天亮,最後竟跪趴在靈前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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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縀七巳時(上午九時至十一時),是張坤亮出殯的日子。一大早,張家三兄弟加上嚴氏大大小小十幾個人和一眾親戚全聚齊在靈堂裡,阿根女人因為生病還下不了床就沒有來,但是阿根小阿叔王坤達阿根小女兒應該是張德亮的孫女,也應該送爺爺最後一程,阿根無法,只好讓菊花嬸抱著青柳也來了靈堂。靈柩前的孝幔已撤去,在胡尚領著徒弟們抑揚頓挫的吟頌聲裡,僱來的土工張伯為張德亮整容戴帽,在他嘴裡放入一隻金箔折成的小元寶,又在他兩隻手裡各放入一隻銀箔折成的大元寶,這即為“含金捏銀”。
接著,張伯停下手,向阿根示意,阿根會意,上前取了一塊早就備下的中間開口的綿兜子,蓋在阿爸臉上,然後退下,接著是阿義和阿進。楊柳村是蠶桑之地,這綿兜是繭子巢絲後剩下的絲筋,蓋綿兜子矇住死者的臉部,意即讓去世之人不必再掛念人間之事。然後,張伯用一條新棉被將張德亮的遺體包裹起來。
菊花嬸的男人張坤生臨時充當了司儀,他站在靈柩邊上,大聲唱道:“落材!”阿根兄弟三個和長孫阿大次孫阿三聞聲上前捧住張德亮的頭和腳一起用力抬起來放入棺材內,然後回到下面跪伏的人群中,接著張伯又在遺體四周放上裡面塞有燈草的紙包。
此時又聽得張坤生大聲唱道:“哭靈!”聲音剛落,跪伏在下面的孝子和親戚們一起放聲大哭起來,阿根只是低著頭哀悼著父親,眼淚在昨晚早已全部流完,現在,他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棺材蓋在張伯的用力敲打之下封上了,就此,張德亮的人生徹底畫上了句號。
“拜祭!”張坤生又唱道,“孝子一拜!二拜!三拜!”隨著喝唱聲,孝子們在地上起起落落的行著大禮。
最後一聲:“起靈!”終於響起,覆蓋著一塊紅色土布被面的棺材在四位抬棺人的合力之下騰空而起,底下哭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引路幡在前,胡尚唸經隨後,阿大兄弟們及他們的兒子們披麻戴孝扶著靈柩邊哭邊行,女人們尾隨在後面掩面痛哭,呼喊著讓阿爸回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親戚們腰繫白腰帶跟在後面相送。遇有抬棺人累了停下休息,阿根他們必須跪在地上邊痛哭邊等待,直到抬棺人憩夠了重新將靈柩抬起。昨夜下過雪,今天早上又凍了,路邊的雪還沒有完全化掉,但路中間卻全是冰凍泥水,跪在這樣的路上,穿得再多也沒有用,被跪化的雪水滲進褲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