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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的眼前光影交錯,時而黃沙滿天,時而柳蔭翠堤,時而歡聲笑語,時而鮮血四濺,一幅幅流轉而過的畫面,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眼前出現了宣室殿,殿堂陰暗幽深,雖然安靜得壓抑,他卻終於喘了口氣。看到一個人睡在龍榻上,他向前走去,突然,白髮蒼蒼的劉徹從龍榻上翻身坐起,喝問:“你在朕面前指天為誓的誓言可還記得?若有異心,子子孫孫,剪滅殆盡。”劉徹向他撲來,兩隻乾枯的手重重抓向他的脖子。
霍光“啊”的一聲驚叫,身子向後栽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霍光在自家後院飲酒時突然中風,自此,霍光纏綿病榻,身體每況愈下。可霍家的尊榮未受絲毫影響,劉詢封霍成君為皇后,又陸續加封霍禹、霍山、霍雲三人為侯。
雖然後宮中還有張氏、公孫氏以及後來新選的戎氏、衛氏,可劉詢專寵霍成君,夫妻感情深篤。因為帝后恩愛,後宮反倒很清靜,人人都不敢,也不能與霍皇后爭寵,霍氏一門的尊榮達到極盛。
一年後,霍光在擔憂無奈中病逝於長安。作為一代權臣,霍光這一生未曾真正輸於任何人,只是敵不過時間。
霍光病逝的訊息傳出,一直隱居於長安郊外,跟隨張先生潛心學習醫術的雲歌去向張先生告辭。張先生知道他們的緣分已盡,沒有挽留雲歌,只囑咐她珍重,心中卻頗為擔憂她的身體。近年來,雲歌肺部的宿疾愈重,咳嗽得狠時,常常見血,且有越來越多之勢。雲歌的醫術已經比他只高不低,她自己開的方子都於事無補,張先生更無能為力,只能心中暗歎“心病難醫”、“能醫者不能自醫”。
受過雲歌恩惠的鄉鄰聽聞她要走,扶老攜幼,都來給她送行,雲歌和他們一一話別。等眾人依依不捨地離去,已是深夜。雲歌將行囊收拾好後,交給了於安,自己趕在日出前去往平陵。
平野遼闊,星羅密佈,墓冢沉默地佇立,點點螢火一明一滅,映得墓碑發著一層青幽的光,陣陣蛩鳴時起時伏,令夜色顯得越發靜謐。
雲歌一階階的臺階登著,周圍沒有一個侍衛出來阻擋,她也沒有覺得奇怪。在她心中,她想見他,所以她來了,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一個宮裝女子托腮趴在玉石欄杆上,凝視著夜色盡處。聽到雲歌的腳步聲,沒有回頭地說:“今夜的露水重,天亮前怕有大霧。”
雲歌站住,待看清楚隱在暗處的人後,走到她身側,也看向了遠處。
上官小妹說:“我最喜歡在這裡等日出,時間不長,景色卻會幾變。我有時候很好奇,你會在什麼時候來這裡呢?總覺得皇帝大哥應該喜歡和你看日出的。”
雲歌沉默地望著夜色盡頭,眉眼間有揮之不去的哀傷,小妹的眉眼也如她一般,凝聚著濃重的哀傷。她輕聲說:“我一直以為霍氏覆滅的那天,會是我最快樂的一天,可是昨天早上聽到外祖父病逝的訊息時,我竟然哭了。也許因為我知道這世上很快就會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父親家族的人已經全死掉了,不久的將來,母親家族的人也會都走了。”
雲歌側頭看向小妹,小妹朝著雲歌,努力地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我恨了霍光那麼久,他終於死了,可是我現在只有難過,沒有一點快樂。”
夜風中,小妹的身子似乎在顫,雲歌的身子也微微地抖著。她握住了小妹的手,兩人的手都是冰涼,誰也給不了誰溫暖,但是至少少了一份孤單。
沒一會兒,果然如小妹所說,在朦朦晨曦中,騰起了一大團一大團的白霧,很快就瀰漫了整個曠野。白霧飄浮間,陵闕、石垣、陪冢、不知名的墟落若隱若現,景緻蒼莽雄奇中透著寧靜肅穆。
“這片陵原葬著高祖、惠帝、景帝、武帝,現在還有皇帝大哥,光皇帝就有五個,曾經的英雄豪傑更多,大將軍衛青、驃騎將軍霍去病、匈奴王子金日碑、傾國傾城的李夫人……這裡還曾是秦時的戰場,傳說神秘的秦始皇帝陵也在這附近。歲月悠悠千載,改朝換代、風起雲湧,這片陵原卻總是這個樣子。我常常想,百年、千年後,未央宮會是什麼樣子?大概荒草叢生吧!到時候沒有人真正知道我們,就如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我們只知道這個是好皇帝,那個是暴君。我在史書裡恐怕會是一個可憐沒用的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寥寥幾筆就寫盡我的一生,而皇帝大哥是一個和其他早逝的皇帝沒什麼不同的皇帝,頂多再贊句聰慧仁智。世人知道的是劉詢,史官也肯定更願意花費筆墨去記載他的傳奇經歷,他的雄才偉略和他的故劍情深。但是,那重要嗎?即使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