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燻池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若一,信我。”
若一哭紅了眼,看到燻池堅定的神情終是抹了兩把淚,忍住哀痛,沉沉點頭。
燻池微微一笑,手裡握著那把剔透的刀,反手扎入自己的心口,慢慢切開皮肉。隨著刀刃的深入,他的臉色越發慘白,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刀柄。
一雙柔弱的手忽然包裹住他漸漸無力的指節,同樣顫抖的幫他往下用力。
燻池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疼痛蔓延,他卻溫和一笑:“人生得一知己,當是暢快之事。”
若一強忍眼淚,劃開他的胸膛,在真實的血肉之中,裡面的那顆心更像是用竹枝編扎而成的玩具,靜靜躺在裡面,沒有跳動,沒有溫度。而此時,燻池的素來清澈的眸子恍惚得已近灰白。
“若一。”他的聲音虛弱,幾乎令人無法聽聞,“天命使然,無需自責,更……別難過。”
別難過。這是他留給她最後的一句話。
若一無力的捧出他的心臟。那一剎那,燻池雙眼輕輕闔上。
這清澈的眸子,再也不會睜開了。
石門外傳來“咚咚”的撞擊聲。
若一咬緊牙關,將燻池的心緊緊抱在懷中。她無法再鼓起勇氣看地上的燻池一眼。因為即便是一眼,也足以讓她所有的理智崩潰。
密室後的冰湖。若一閉眼跳了進去,她懷中的那顆心,散出隱隱的微光,慢慢包裹住了若一的身體。
若一記得,那是一股溫暖的感覺,就像是燻池的笑。即便時間過了這麼久,再看到這些,若一仍能記起當初湧入心窩的溫暖。
她奮力往前遊,腦中什麼念頭都沒有,完完全全的空白。當她終於爬上岸的時候,破曉的曙光恰巧灑在她溼漉漉的頭髮上,一身的血漬和泥汙早在湖中洗掉了。
她摸著懷中的心臟,傻傻的望著太陽昇起的地方,忽然沙啞的笑了,仰天大笑,笑出了嘶吼的聲音。
“啊——”
“啊!”
她捧著草木的心悽然尖叫。她大罵上蒼不公,不公至斯。她衝著太陽昇起的地方嘶聲哭喊。
只因朝陽升起的那座山頭,正是空桑。
那個溫潤如玉的朗朗君子,被她破開胸膛,獨自留在空桑。而最後她卻連土,也無法替他埋上一抔。
看完此間過往,蒼霄唇色略白,他忽然想起自己曾逼過她,逼她將這顆心拿出去救子檀。而最後子檀醒了——她真的用這顆心救了子檀。在他的逼迫下。
他到底幹了什麼……
蒼霄想到這裡,心中猛生一股驚懼,他有些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打量若一臉上的神色,只見若一雙眼出奇的亮,她死死的盯住那個還在岸邊哀慟而哭的女子,表情出人意料的平靜。
而若一這樣的表情,卻更讓蒼霄心驚。
“顏若一。”蒼霄喚她,聲音中是連他也沒察覺到的慌張。
“蒼霄。”若一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而眼中卻沒有焦點,“燻池說,是天意使然,然而這個天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道一聲使命,便獨守了空桑一生。他鎮守四方靈氣,護了天下蒼生,誰又知他根本就沒見過蒼生。他本是一個溫潤的人,最後竟被逼得自己破開……甚至,他的屍骨是怎樣個下場都沒人知道。”
若一空茫的念著,忽然她喉頭一動,一口血自她嘴裡湧出,她卻毫不自知。
蒼霄連忙摟住她逐漸癱軟的身子,妖力源源不斷的流入她的體內,替她疏導著血脈氣息。而若一還是大口的吐著血,怎麼也止不住。
蒼霄久居高位,生性傲然,他並不懂得安慰人,在喉頭的話轉了半天,說出來就只變成了命令的語氣:“顏若一,不準想了。”
“蒼霄,天意是個什麼東西。”
天意……誰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
“如果,我們活著,只是因為天意使然,那麼,我們的這些努力和奮鬥,豈不是顯得很可笑?”若一目光越發渙散,聲音也逐漸弱了,“這一切都只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那我們為什麼還要這麼拼命的活?”
“若一,天地不仁,萬物皆為芻狗。生在世間,不求萬事圓滿,但求於心無愧。”蒼霄聲色低沉,卻一字不漏的傳入若一的耳朵,“你可曾記得,你曾告訴我,人都會死,你顏若一活在這世上一天,便要讓自己過得舒心一天。你現在所執著的不過是過往之事。顏若一,你何以要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