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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路映夕口中逸出一聲輕嘆。皇帝是希望她支援他做那個狠決的決定?
“疫城不宜長待,三日內你需返回皇宮。莫叫朕擔心掛懷。”
分明是命令,這般言來卻顯得溫情脈脈。落款依然是一個“宸”字,未印玉璽。亦即是這封是家書,並非皇帝詔諭。
路映夕一邊磨墨,一邊想著,皇帝終究想明白了,不會為了小眾子民而感情用事。他是帝王之才,她卻仍是婦人之仁。
“皇上聖安,”提筆時頓了頓,她斟酌著用語,“臣妾在暉城一切安好,勞皇上掛心,是臣妾之過。臣妾懇請多留暉城一段時日,代皇上分擔此憂,為百姓多出一分力。”
停筆,她扯唇自嘲一笑,把紙張揉成一團,重新鋪開潔凈一紙,利落寫道:“皇上,要度過暉城之災,需要朝廷支援人力與財力,請皇上萬萬不要放棄此城。這兩日,範俠士於城中奔波,累極病倒。皇上引他為知己,必不會因他染病而放棄他。與此理相同,臣妾相信皇上也絕不會放棄那些患病的百姓。”
她吹了吹墨跡,最後又添一句:“臣妾後日回宮。”
署名時,她猶豫了一下,寫上一個“夕”字。
把信摺疊放入錦囊,她出了房門,交給那名等候的將士。
將士領命而去,剩下她一人,閒淡地倚靠著廊柱,心思飄遠。不曾想過,暉城的一場瘟疫會將她與皇帝的距離拉近。她也不知是何故,竟開始覺得皇帝不是那般深沉不可捉摸,她似乎能夠真實地觸控到他心底柔軟的那一面,也能清楚窺見他冷酷的另一面。
“映夕。”溫潤的嗓音,輕淡響起。
“師父。”她舉目望向廊尾,其實可以猜想到,師父一直未曽離開,他也在等著她寫完信。
“可感覺心定?”南宮淵沒有走近,遠遠地對她微笑。
“不定。”路映夕輕答,眸光幽然,她覺得愧疚,覺得對不起師父。每一思及此,心就隠隠抽痛。
“他巳先於你做出了努力,你不要令他失望。”南宮淵語聲沉靜,唇角帶著不變的溫和笑意,參雜一絲憐惜一絲寵愛。
“如果徒兒令師父失望……”路映夕哽了聲,但面上仍是平靜,只低垂下眸子。
“只要你平安喜樂,我便不會感到失望。”南宮淵深望她一眼,聲線溫暖,再道,“可記住了?也莫令師父失望。”
路映夕垂首良久,再抬起眼來,那一襲淺灰色身影巳無蹤影。卻見一個士卒形色匆匆,欲要穿繞過迴廊,看到她站立著,只得停步行禮。
“何事慌張?”路映夕輕輕皺眉,記得這人是在範統手下做事。
“範大哥高熱昏厥了!”那小兵不諳宮廷禮儀,惶急回道。
路映夕心頭一緊,即刻快步往範統居房而去。
第二十五 累極病倒
行館偏苑,樸素房間裡,掌著一盞油燈,昏黃黯淡。
床鋪上,高大的男子微微蜷著身軀,面色潮紅,額上滲著冷汗。
“範兄?”路映夕不拘禮地步入房門,果決地捉起他的手腕,細細把脈。
“唔──”無意識間,範統發出低微的呻吟,兩道劍眉緊緊皺起。
診脈片刻,路映夕蹙著黛眉,心中一沉。原本希翼他只是得了熱障,現在看來恐怕……
“路兄?”範統迷濛轉醒,睜眼見有一道窈窕身影站立床前,神智越發迷糊起來。
“範兄,可還好?”看他嘴唇乾燥,路映夕走去桌旁順手倒了一杯清水遞到他手上。
範統怔怔接過,猶覺自己在發夢,低啞著嗓子疑惑道:“為何你在我房裡?”
“你方才發熱昏厥,驚壞了下人。”路映夕淺淺淡笑,以輕鬆的吻說道,“這下好了,你不用再四處奔波,明日便送你去濟仁堂住。
“濟仁堂?住?”範統一驚,徹底清醒了過來,雙目微瞠地直盯著她。
“別擔心,我和師父會每日去看你。”路映夕溫軟了語聲,寬慰道:“讓你去濟仁堂是因為那裡有齊全的藥材。你去那邊靜心什養幾日,很快會好起來。”
範統一時無言,琥珀色的褐眸中透著複雜矛盾的微光。
路映夕靜靜望他,逐漸生了疑慮:“範兄是否有話想說?”
範統斂目,撐著身子靠坐起來,低低道:“不需要去濟仁堂。範某想留下,助路兄與南宮兄一臂之力。”
路映夕輕眯明眸,未接茬。範統不似這般不知輕重的人,為何堅持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