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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文閉著眼按揉太陽穴,試圖在陣陣頭暈中理清思緒。
李睿,肖文的大學同學兼室友,畢業以後再沒見過,怎會突然出現?
不對!肖文猛的睜眼,死死盯著一臉疑惑的少年——絕不超過二十歲的少年!
李睿的子侄?不,相貌可能相似,神態動作不可能一模一樣……肖文深吸口氣,輕聲道:“你真的叫李睿?”
聲音又低又啞,喉嚨乾澀,他不禁微微皺眉。
少年點了點頭,又遞過水壺:“同學你再喝點水吧,教官說你中暑要多喝水。這日頭底下軍訓太遭罪了,別說你,我都差點暈倒!對了,你知 道我叫李睿,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同學你叫什麼?”
肖文的視線凝注在那隻軍用水壺上,過會兒轉頭看李睿一身迷彩軍服,伸手去接水壺,卻看到伸出來的自己的衣袖也是迷彩。
他忽然想起來,大學入學軍訓時自己中暑暈倒,教官命令李睿照顧,那是兩人初次相識。
肖文猛的站起身,頭腦眩暈的厲害,差點又軟倒。他扶住身旁一棵樹,喘著氣在陽光下舉目四顧。
眼前是一大片空地,似乎是足球場,因為兩頭隱約能看到沒有球網的足球門。雖然這球場極不規範,內場光禿禿未鋪設草坪,邊緣卻雜草叢生
,最茂盛處草莖長及人腰,幾朵蒲公英在草叢中若隱若現。
圍繞球場是三圈跑道,剛下過雨,跑道上的泥土溼潤,留下層層疊疊的鞋印。
太過熟悉的畫面,也是久違的畫面,十五年前舊運動場改建成正規足球場以後,他連做夢也不曾再見……
肖文背靠住樹幹,顫抖著伸出雙手,攤開。
仍然是瘦長手指,掌心和幾處指節都有厚厚的繭。
是自己的雙手,卻不是三十八歲養尊處優修潔滋潤的手,而是二十年前那個貧寒少年憑以掙扎求生的手。
他把臉埋進掌間,粗糙的繭劃過臉上肌膚,真實的觸感提醒他這不是夢。
這不是夢。
他背靠著樹幹全身都在顫抖,渾然不覺陽光從片片樹葉縫隙透下,灑落他一身碎金。
……
回來了,他的十八歲。
接下來的數天軍訓肖文仍然恍恍忽忽。每夜入睡總覺得醒來就會回到原來的世界,第二天卻仍是被尖銳的哨聲吵醒,急急忙忙穿衣疊被,隨大
流跑出去集合。
一天一天,什麼都沒有發生,攬鏡自照,仍是那張帶著稚氣的少年面孔,只曬得越來越黑。
肖文的心漸漸定下來,雖然依舊半夜驚醒,怔怔的望著窗外直到天空發白。
有時候想起“前世”發的牢騷:可惜人生不能重來,自嘲的一笑,老天爺對他可真不錯。
再後來被軍訓操練得狠了,沾床就睡,一大早神情氣爽的到飯堂搶早餐,自覺與身旁這些十七八歲的孩子沒什麼不同。
既然有了第二次機會,就該好好珍惜,過往那二十年是一場大夢,如今夢醒,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在他出現之前,肖文“幾乎”說服了自己。
軍訓結束,大二以上年級的入學報到才剛開始。校園裡人漸漸增多,肖文偶有興致觀察一九八六的流行風尚,到校門附近逛一圈,盡是些大喇
叭褲配花花綠綠的襯衫,男女一樣長髮披肩,背影雌雄莫辨。
這天和李睿從圖書館出來,迎面又是三個流裡流氣的牛仔喇叭褲,乜斜著眼看人。
李睿拉了肖文一把,兩人避到牆角讓他們過去。
等人走遠了,李睿對著背影“呸”的吐了口唾沫,道:“孫子,要不看程哥的面子,我他媽讓你?”
肖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李睿被他看得有點窘,“呵呵”笑著解釋道:“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學校的一明一暗兩位老大,明的就是程哥,正經
八百的高幹子弟,敢在大街上橫著走的主。暗的那位更牛,不但官面上吃得開,據說外面混的也沒有不賣他面子的,根本沒參加高考,校長親 自上門請進學校……”
肖文仍是沉默,他當然知道。
他還知道,這兩位其實都是高幹子弟,差別在明的那位家長尚在高位,暗的那位家世衰落,父子硬是咬牙憋著氣,靠一些老關係重新打出半壁
江山。
兩人年歲相當,免不了相互比較,父輩生意衝突,小輩針鋒相對,這場鬥爭從外面一直延續到校園,校方也只能睜眼閉眼。
他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