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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蛇竄出來,他說冬天蛇不出來,不怕,拄著柺杖過去了。這兩天他學會了熬藥換藥,說什麼也不讓我動手,用完早飯喝下湯藥,他交代一聲就往那邊去,一直呆到太陽快下山才回來。”承元對師兄毫無隱瞞。
“這幾天,他和你說話多嗎?”承宗低聲詢問,眼睛望著前方已經拄著柺杖慢慢走回來的吳銘。
“白天沒什麼功夫,晚上在一起說話多些,吳大哥可真奇怪,連光緒年和民國年份都弄不清楚,傻乎乎掰著手指算陽曆,哈哈!對了師兄,吳大哥也知道大輪船,他說向東一直走就是大海,大海比大地還大,海上有能裝幾萬噸東西的大船,我問能裝萬噸的船有多大?他說能裝上萬頭大牯牛。我不信,他就笑,說我以後會見到的,還告訴我,現在的大輪船大多燒煤,靠船上的什麼蒸汽機推動。師兄,蒸汽機是什麼啊?”純稚的承元好奇地望著自己的師兄。
“蒸汽機?這個、我也不知道,好了!天色晚了,幹完活吃飯,其他的回頭再說。”承宗有點發窘。
承元應一聲,看到吃得脹鼓鼓的羊兒陸續從山上回來,再次撿起短木棍敲響竹梆子,催促羊兒進入圈子裡。
斜陽中,吳銘順著彎曲山道慢慢走來,靜靜觀望的承宗心裡突然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小師弟的一番話,讓承宗對幾日來了解到的吳銘感到幾許迷惑。
這次下山,承宗打聽到不少事情,吳銘沒有撒謊,除了不知道他的名字為何不叫吳山伢子而叫吳銘之外,他確實是被煌固鎮鎮長陳繼堯和留洋歸來的陳家二少爺陳仲康誣陷,以通匪罪押解縣城大牢關押,原因是吳山伢子的母親不知為何,半月前趕集那天潛入陳家大院,被陳府家丁痛打一頓扔出大街。
吳山伢子的母親在數百鄉人的鄙視中放聲大哭,披頭散髮跌跌撞撞離開鎮子,沒走多遠又被陳家大管家駕駛的馬車撞倒,腦袋摔破當場不行了,與吳山伢子母親同來趕集的村中長者用草蓆裹住屍體,僱了輛牛車拉回吳家村,次日,村裡幾家鄉親一同幫忙草草埋葬。
死者入土的當日晚上,從小到大老實巴交逆來順受的吳山伢子,竟然提起柴刀獨自離開吳家村,於子夜時分悄然入鎮,翻牆潛入陳家大院,摸到陳鎮長臥房前被巡夜家丁發現,廝打中,吳山伢子發瘋一般揮刀砍傷三名會武藝的強壯家丁,最後寡不敵眾被制服。
當晚動靜鬧得很大,鄰居幾家男人都出來幫忙,陳家大太太和回鄉過節的陳二少爺無比惱怒,當即命令家丁打死吳山伢子,後來還是陳老爺陳鎮長髮了善心,下嚴令制止住眾人,天亮後命家丁把吳山伢子直接送縣衙治罪。
至於後來吳山伢子怎麼被安上通匪罪名,又怎麼換成吳銘這名字,箇中原因無人知曉,似乎得知內情的師叔也沒說。
有件事很蹊蹺,承宗到現在都不清楚,為何師叔單獨見過陳鎮長之後,就不再前往吳家村詢問吳山伢子的身世,而是在鎮子裡替陳鎮長家做了一場法事,再給鎮裡病人看了兩天病,然後帶上信徒們贈送的東西直接回山。
在煌固鎮停留的幾天裡,承宗見到了陳鎮長和他的兩個太太,以及大太太那個身材高大不可一世的弟弟汪管家,唯獨沒看到陳家留洋回來的二少爺,聽說已經趕回南昌任職了。
儘管如此,承宗還是瞭解到陳家的不少事情,知道陳家還有位大少爺叫陳伯安,六年前跑到廣州讀黃埔軍校,北伐武昌的時候戰死沙場。
陳府二少爺陳仲康去年留學東洋回來,在上海遇到貴人深受重用,一直在上海公幹,聽說他這回獲得國民黨元老推薦,轉到南昌任職,官位還不低。
承宗發現整件事有很多不解之處,根據鎮上老人私下議論:吳山伢子的母親叫吳娟,年輕時很漂亮很懂事,可不知為何,十六歲那年沒嫁人就懷上了吳山伢子,直到死都沒人知道讓她懷上孩子的野男人是誰。
二十四年來,吳山伢子的母親受盡白眼,但仍然帶著兒子倔強地活著,把體弱多病的兒子養大成人,為了給兒子治病和進村中私塾,陸續賣掉家裡僅有的五畝水田,還向本族人借了不少債,多年來她每天起早貪黑種地養豬,半年前已將債務還清,從未聽說過她和陳家有何瓜葛,誰也不清楚這個倔強的女人為何突然前往陳家,為何被陳家打出來,但是不管怎麼說,陳家的管家確確實實駕馬車把吳山伢子的母親撞死了,卻沒有承擔半點責任,至今也沒有個說法。
承宗很想弄清楚這件事,但是鄉人不明所以,暗地裡流傳的謠言很多不足信,還有人說吳山伢子從小到大就是半個傻子,白長一副高大身子,空有一身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