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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不跑?”吳銘關心地詢問。
“老子要家沒家要錢沒錢,爛命一條,往哪跑啊?跟著**走算了,起碼他們人多勢眾有刀有槍,命好的話頂過這關,說不定還能吃幾餐飽飯。”疲憊的難友說完,看吳銘沒什麼事也就轉身離去。
吳銘望向濃煙滾滾升騰的縣城,感覺兩天來的一連串遭遇恍如夢境,要不是腫脹的腦袋和胡亂接上的斷臂不時傳來陣陣刺痛,他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而且還是活在這個匪夷所思的亂世。
遠方的槍聲仍在繼續,視野中濃煙滾滾的老城無比真實,真實得如同不斷襲來令他痛切骨髓的渾身傷痛,如同自己這雙陌生的長滿老繭的手和開裂的赤腳。
恍惚中,吳銘下意識地搓搓腫脹的眼睛,不停眨眼茫然四顧,依稀可見前方老城牆頹敗的殘跡,四周雜亂無章的低矮瓦房,凹凸不平彎彎曲曲的狹窄道路,以及遠方延綿不斷的山巒。
上饒縣城上空濃煙滾滾灰燼飛舞,一群群受驚的野鳥哀鳴著飛往北方,骯髒的路口以及殘垣斷壁之間連人影都難得看見,只有幾隻土狗夾著尾巴哀鳴逃串。
槍聲越來越近,三十幾名端著長槍或手提大刀的漢子在遠方路口處飛奔而來,繞過前方池塘很快到達吳銘站立的前院,每個人臉上都染上了硝煙,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其中幾個放下背上血糊糊的傷員,一屁股坐到地上急促喘息,其他人連忙圍住傷員大呼小叫。
祠堂內凌亂的腳步聲陣陣傳來,衣衫繁雜的赤衛隊員迅速圍攏,走在前面唯一穿著灰色補丁軍裝的中年漢子幾步跳上石桌,扯開嗓門向眾人通報:“同志們,敵人得到東面靈溪民團的增援,如今敵眾我寡,為儲存力量,黨委緊急會議決定:暫時放棄佔領上饒城,撤回弋陽根據地繼續革命,同志們立刻做好撤退準備!”
中年漢子跳下石桌,祠堂內外頓時一片忙綠。
張先生與發令的中年漢子商量幾句,便匆匆來到吳銘身邊,檢查完吳銘手臂和腦袋上新纏繞的布條,直起腰扶了扶眼鏡:“吳兄弟,本想帶你一起走的,但是敵人來得太快太多,搞不好我們撤退的路上還要打仗,所以只能把你留下來。”
看到吳銘一臉浮腫毫無反應,張先生搖搖頭擔憂地說道:“煌固鎮惡霸劣紳陷害你私通**,加上這次我們的隊伍攻城劫獄,打死不少敵軍官兵和劣紳,抄走國民黨縣長和幾家惡霸劣紳的財產,他們惱怒之下肯定要報復,所以,近期內你千萬不要回家,跟著我們留下的同志和傷員進山躲一段時間,至於以後怎麼辦,等你傷好了再說,我們**的隊伍是天下勞苦人民的隊伍,等你傷好之後,歡迎你這樣苦大仇深的年輕人加入進來。”
吳銘心情格外複雜,嘴巴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張先生哈哈一笑:“別擔心,熬過眼前這關就好,相信我們還會見面的,像你這樣堅強的年輕人不多啊,哈哈!對了,你識字嗎?”
吳銘的腦子混亂無比,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是。
張先生見狀低聲笑道:“沒關係,我們隊伍裡很多同志也不識字,但不妨礙我們鬧革命求翻身,不過你還年輕,有機會的話不妨學習文化,對你今後的人生有好處。”
吳銘茫然地點點頭,張先生把他扶到一排擔架前,對跑過來的矮壯中年人吩咐道:“老宋,這位吳兄弟是本地人,被煌固鎮劣紳以通共罪陷害,在牢裡受盡折磨都沒倒下,是條漢子,今天我把他委託給你們上饒的同志,讓他暫且和傷員一起轉移進山,時間緊急,別的以後再說,抓緊時間快走吧!”
“特派員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他的。”老宋大聲回答,招呼手下夥計抬上傷員立即起程,最後親自攙扶吳銘匆匆離去。
跟隨擔架向北走出十餘步,恍恍惚惚的吳銘突然轉過身,輕輕推開攙扶的老宋,轉過身凝望目送自己的張先生,咬緊牙關忍著疼痛深深彎下腰,給張先生鞠躬致謝。
張先生含笑揮手道別:“快走吧,來日方長,保重啊!”
不遠處的青峰看到這一幕,吩咐身邊夥計幾句,快步來到張先生身邊站定,望著老宋攙扶著走遠的吳銘頗為感慨:“這小子挺懂禮數,看樣子是個性情中人,不枉救他一場。”
“是啊!傷成這樣也沒忘記禮數,我覺得他是個好苗子,有培養前途,要不是他受傷太重行動不便,我真想帶著他走。”張先生頗為感嘆。
青峰一把擦去臉上的汗珠,疑惑地望著張先生:“不會吧?直到現在,我沒聽到這小子超過三句話,傻裡吧唧的值得你這麼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