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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不能失去小屋,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小晏的父母去過醫院了,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對自己的女兒和我這個在他們家吃過一頓飯的吳小陽痛心疾首,所以我的打算是瞞一天算一天,小晏出院先回小屋養傷,等好利索了再回家去。
我跟房東女人說,我有困難,現在不能搬,你別貼這個,實在不行,我再給你加點錢,加五十成嗎?
房東女人撕著兩面膠紙,心平氣和地說,你這不是加不加錢的事兒,就是再加五百,我也不跟你做買賣,你看這房子都快給拆了,真不能租你。
小屋經過高業兄弟和警察調查的兩下折騰確實亂得一片狼藉,這個案發現場被警察封起來調查的時候玻璃碴被踩進了地板裡,硌得坑坑疤疤。遍地都是四連珠的棋子、絨毛娃娃、書、鋼筆帽、零碎的電腦件,那盞光線昏黃曖昧的檯燈就躺在腳邊,落地式的懸掛窗簾從窗框的隱性鉤上掉下來,打得褶子上還有鞋印乾燥的黑泥。
房東女人說,你收拾收拾今天就搬走吧!前幾天公安局的人不讓收拾,這幾天我一直等你,你自己的東西都有數,萬一少了什麼多不好,所以我沒給你動。今兒個你來,我幫你,咱倆一塊兒收拾了吧!
我看著小屋,一片凌亂頹敗的模樣,雖然這裡不是我的家,可是這個冬天所有美好難忘的故事都發生在這裡。我蹲下來開始整理,我覺得如果自己是房東也不會再冒險把小屋繼續出租給一個招惹禍事招惹警察的人,於是我不再說話,不再死乞白賴地商量。我找出搬來時用的旅行包,把書和衣服都裝進去,然後把當初花了八百塊錢買的那些軟綿綿的娃娃裝在一個29英寸電視的紙殼箱裡,剩餘的東西只拿了CD機和CD機裡的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那盤鋼琴曲,其他都沒要。
收拾完,我問房東說,檯燈砸了,還有什麼損失你算一下,我賠你錢。
房東女人從床上拿起外套,穿好,她說,按月算,我還得找你錢呢!你剛才要加房租錢,現在又要賠錢,你不會把我當成趁火打劫的人吧?
房東女人從外套的裡兜掏出三百塊錢,誠意給我,她說,這押金找給你,房租就不算了,押金必須找給你。
第二章 撫摸灰塵(130)
我不要。房東女人堅持,她說,你趕緊拿著!這是你的錢,你幹嘛不要!
最後,房東女人又從外兜裡掏出一張照片,那是我和小晏在大黑山的山頂上照的,那張照片上我和小晏都沒笑,不過兩個人照得倒是挺悠閒挺自然的。我接下來,我說,謝謝你。房東女人笑笑,主動拿起旅行包,她說,走吧,我幫你搬下樓。我說,不用了。女人停頓了一下,突然挺敬佩地跟我說,讓你搬走,因為這裡的物業不想惹事兒,警察調查那兩天,門衛老頭兒都煩了。其實,我挺佩服你的,聽警察他們議論你,說你一對四,那心理素質,那股衝勁兒,真不賴,要換一般女生肯定手軟腳軟,人家指哪兒乖乖去哪兒了。我平常老愛看“半邊天”那個節目,我特讚揚那些女強人,沒想在身邊就有這樣的人,吳小陽,你挺牛的,真的,挺牛的!
我聽得不好意思,我說,沒半邊天的事兒,人家半邊天節目報告的都是艱苦創業、發家致富,跟我這兒扯不上,我也就是自個兒救自個兒。
臨走,房東女人把我送到門口,我轉身說再見的時候,我看見貼著碎花瓷磚的廚房窗臺上還放著那臺破舊的收音機,那條鏽跡斑斑的天線還是搭在窗臺的豆瓣兒醬桶上。我騰不出手,就用下巴朝廚房指了指,女人順著望過去,然後轉過來望著我犯迷糊,我笑兩下,我說,那麼放,聽起來清楚。
〈54〉
天下著雪,那一年冬天的雪花大而密集是往後沒有遇見過的。我提著包抱著箱子倒來倒去,前後坐了三趟公交車才坐到醫院。在醫院門口,在這一路上,我挖空心思地想著怎麼瞞小晏,怎麼跟她說最近一段時間不能來照顧她?怎麼跟她說自己從小屋搬出來?我不想小晏心疼我,不能告訴她我媽得了那種病,我爸也蹲了進去,我也被房東趕出來了,她要聽了,還不得跟著著急上火啊,換了誰都得急個好好賴賴的!
當時,我一點兒也不知道醫院裡的情況,我不知道小晏並不富裕的父母為了控制局面開了藥劑已經把她接回家去養傷了,她老人家辭了工作,寧願失去家裡唯一穩定的經濟來源,也不讓柳仲和文文照顧小晏。最主要是我,不能讓我再靠近小晏,她還死活要還葉雨支付的醫藥費,不過葉雨也死活沒要。其實這些葉雨都知道,但卻沒有告訴我,後來我問她為什麼不接那筆錢,葉雨說,錢不能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