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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晏玩弄著細細的燈線,她說,小陽,沒見過這種開關吧?我小時候就是玩兒這個東西長大的,小時候就想為什麼一扯這個小繩兒燈會亮呢?就反覆扯它,扯斷多少條燈線都算不清,好幾回站在炕上扯著燈線打滴漏,看這個痰盂,這個是鐵的,燈線一斷,我就一屁股坐痰盂裡了,摔疼了哇哇哭,不過哭夠了照樣這麼玩兒,特犟!
小晏說的痰盂放在牆和炕垂直的旮旯,是那種很老式很笨重的鐵製容器,不小心碰上都得疼,可想而知她摔下去的情況,肯定是閉著眼睛哇哇哭,不哭才怪吶!小晏說她玩燈線的倔犟讓我也想起自己小時候,小時候偶爾去奶奶家裡住,奶奶不喜歡我,她喜歡姑姑家的哥哥和弟弟們,她把一些糕點藏在很高的碗櫃上留給他們吃,她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其實我並不喜歡奶奶藏起來的那些食品,那些東西只是奶奶一廂情願的美食罷了,事實上,那些東西就連哥哥們長久以來也已經吃膩。
趁著奶奶午睡,我把椅子費勁地搬到廚房,我攀著小板凳再踩著椅子就可以夠得著奶奶藏的糕點,我挨個兒咬,挨個兒糟蹋,邊嚼邊吐,弄得到處都是。好多次摔破膝蓋,被奶奶打,但不管奶奶把東西藏到什麼地方,不管藏得多高,我還是會找到。——我現在討厭麵食,大概就是小時候糟蹋得多了吧!
奶奶打我,我媽並不知道,因為奶奶從來不告訴她真相,我媽問我怎麼會傷?奶奶疼愛地撫摸著我,她說是和哥哥們調皮瘋的,我聽多了奶奶的謊話也學會了撒謊,每次我媽追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就順著奶奶的謊話說下去,因為我不想我媽難過。
現在回想一下,小時候真夠犟的,好像找到奶奶藏起來的那些糕點可以證明什麼,證明什麼呢?我還記得奶奶去世的那年我十四歲,她從生病到去世將近一年的時間都是我媽照顧的,我媽的婦產院離中心醫院很遠,我媽每天去給她接屎接尿給她擦身餵飯,除了我們母女沒有第三個親人過來看望她,包括我爸。還有奶奶力所能及的時候最疼愛的外甥們,他們和他們的父母沒有來過,他們怎麼會來呢?那個時候他們正在為瓜分老太太的老宅子打得頭破血流吶!
奶奶到後來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用眼神把我叫到身邊,她握著我的手,嘴唇蠕動著但沒有聲音。我馬上就忍不住眼淚,我這個人心特軟,見不得任何人因為任何事情痛苦受難的樣子,當我看見包圍著奶奶的那些儀器全部停止運作的時候,終於堅持不住,我躲在醫院的廁所裡,把小時候和奶奶之間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特別享受地想了一遍,雖無感恩但也沒有記恨了,突然發現自己恨不起來,心太軟了,不會記仇。
我媽說心軟也是一種品德。奶奶生前兩面三刀,就因為我不是香火,明###裡對我媽恨如頭醋,表面上卻和氣得揚帆渡船,我爸在外面撒歡兒她也不管,還支援我爸跟我媽離婚,她乾的那些壞事指不勝屈,估計全部抖摟出來都能寫本《西遊記》那麼厚的“名著”,我媽絕對是一個好媽媽好妻子好媳婦的好女人,這四個“好”字同時具備在一個女人身上,注意,我說的是“同時”。如果你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千萬不要去想象,因為那寬容那善良肯定比你想象到的程度要多得多,要感人得多。如果你好福氣有這樣的女人,無論她是你的母親、妻子、媳婦,還是隨便親人朋友什麼的,我想跟你說,記得珍惜她。
小晏翻個身,她問我在想什麼。
我說,想我媽呢。
第二章 撫摸灰塵(61)
……
拉下燈線,二十五瓦的小電燈泡瞬間就滅了。放下大幔子,窗外是皎皎的月光,我望著籬笆牆的影子,這個恬靜的村莊的夜晚讓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內心安寧。
我說好喜歡這裡。
小晏摸著黑摸了摸我的頭髮,她說,是不是太悶?連電視都看不到?
我不知道小晏為什麼總喜歡那麼摸我頭髮,但我知道那是一種源自內心的疼愛和挑逗,記得在幼兒園的時候,我們老師還有一些阿姨都是這麼摸著小朋友的頭髮說著真漂亮真可愛之類的話,如今,已經很多年沒有人跟我說這些了。
我聽見爺爺在隔壁炕沿上敲著大煙袋鍋,噔,■■■,沉悶且厚重的聲響,我迷迷糊糊地感到小晏的呼吸慢慢勻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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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仲說,校長找吳小陽去辦公室。我不信,心想自個兒也沒幹什麼壞事兒呀,不會重名吧?柳仲隔三岔五地捉弄人,講話從來都是真一半假一半,捏造訊息,迷惑群眾,那是她慣用的伎倆。我這麼想,然後該幹嘛幹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