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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岡薩雷斯停了下來。
〃接下來,無論看到了什麼,我都請你保持沉默。〃沒有回頭,岡薩雷斯沉聲道。
〃好的。〃
繼續往前走,幽長的地道終於來到了盡頭。再前方,便是一個巨大的暗寂空間。遠遠望去,似乎可以看到無數飄浮的光點在其中無規律的漫遊,彷彿無家可歸的棄兒。
沒有再等待摩里亞蒂,岡薩雷斯當先走了進去。而摩里亞蒂則停留在了空間的入口,目光隨著青銅火炬的亮光徐徐向著黑暗的深處延展。
彷彿是感應到有新鮮的氣息闖入,當火炬光芒不斷深入前行時,那些原先四散飄零在空間各處的光點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蜂擁地聚攏了過來。而與此同時,更多的光點卻如同從死一般的沉睡中甦醒了似的,緩緩亮起,進而也向著岡薩雷斯的方向漂浮了過去。最後,所有的這些光點竟然直接彙整合了一大片朦朧的旋轉光帶,以青銅火炬為中心,將整個空間照亮了起來。
而隨著這抹珍貴的光明,摩里亞蒂也第一次看清了那隱藏在無邊黑暗背後的殘酷真實。
屍體,無量的骨肉,數不盡的殘肢斷軀,好像破敗的積木玩具一般,被隨意地堆積﹑重疊﹑壓縮著。一層層、一串串、一片片,塞滿了摩里亞蒂的全部視野,不見邊際。
不知為何,這一刻摩里亞蒂的腦中突然接連閃過了叢林和海洋畫面。只不過,那叢林是一座枯骨的叢林,無數只掙扎著伸向空中的黑色手臂便是“茂盛的枝葉”;那海洋是一片死亡的海洋,滾滾蒸騰的腐爛氣霧便是“永不停歇的海浪”。
摩里亞蒂無聲地看著這一切,雙手緩緩攥緊。
也許是因為空間密閉的原因,儘管近乎所有的屍體都已腐敗,但卻是不露白骨的。乾裂皮肉和枯燥毛髮緊緊包裹住了每一具屍身,顯出驚心動魄的烏黑色,甚至比地獄還要黑沉。
只是略略掃視了一圈,摩里亞蒂便已經能夠很清楚地從這些屍體中辨識出,哪些屬於男人,哪些屬於女人,哪些還是稚嫩的孩子,哪些已是垂暮的老人。
死神就像是一個最好的畫師,將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某個悲慘的日子。
深深地嘆了口氣,摩里亞蒂舉步,走進了這座無名的墳場。
依照與岡薩雷斯的約定,摩里亞蒂無聲地穿行在由死亡構築起的孤獨迷宮裡,步伐很輕、很緩,目光暗沉。
似乎是擔心於摩里亞蒂會迷失在這座死寂的巨大墳墓中,青銅火炬在獨自前行了一段距離後,便停了下來,等待著。而摩里亞蒂則彷彿毫無察覺,繼續一步一步地走著。身後,一道模糊的背影拖沓地跟隨著,一一撫過那些腐敗的軀幹、斷截的手足、乾枯的頭顱,直顯得越來越長。
“啪!”
忽然,一聲乾澀的輕響打破了空間中的寧靜。
摩里亞蒂停下身,抬眼看去,只見一團圓形的黑影從前方不遠處的一堆交錯扭曲的肢體中滾落下來。接著,便順著某條不可見的軌跡,徐徐滾動著,直到輕輕撞上摩里亞蒂的鞋尖,才終於停下。
摩里亞蒂默默地看著腳下,接著彎下腰,伸出雙手,將之捧起。
那是一個孩童的頭顱,黑灰色,堅硬,小得像只蜜瓜。已經無法辨別男女的小臉上,兩隻深陷的眼窩空洞無物,彷彿通向無底的深淵。單薄的嘴唇幾乎都已經消失了,只漏出兩排凹凸不平的小齒,微微張開著,似乎還在“呀呀”說著話。
看著手中的殘骸,摩里亞蒂有些不由自主地慢慢將自己的身體前傾上去,就好像是要與那個可憐的孩子低語一般。但終究還是在半途時僵硬地停住,不能再發一語。
又沉默了片刻,摩里亞蒂才垂下了手臂,然後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把孩子的首級仔細包裹在內,紮緊,最後放回了腳邊。
“快走吧!”這時,岡薩雷斯的低沉話音從前方傳來。
摩里亞蒂隨即站起身,重重撥出一口氣,神色黯然。時間的確已經不允許他再作過多的停留了,在無聲的告別後,摩里亞蒂輕輕地從孩子的上方跨過,向前行去。
待摩里亞蒂來到自己身旁,岡薩雷斯默默地看了對方一會兒,然後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接著,便轉過身,繼續前進了。
雖然只是一剎那,但是摩里亞蒂還是看清了岡薩雷斯那個無聲的嘴形。
那是:“謝謝…”
之後的路途,有一種寂寞的傷感始終縈繞著岡薩雷斯和摩里亞蒂。不約而同的是,兩人都將頭微低著,彷彿不願自己的視線再去觸及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