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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燕殘城中已經冒起炊煙了。張雖壽才開口說道:“京中的叛亂壓下來了吧?”那說書人滿不在乎:“小事一茬。那孩子早幾個月歷練了一番,張大了。這些事她處理起來不在話下。”張雖壽本來冰冷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神色:“孩子都大了。”那說書人問:“小米呢?怎麼沒帶在左右?她那時候跟小蝦米在一起,可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小燕渾身一震。她沒有料到會在這種地方聽得到“小蝦米”這三個字。她早就已經隱約猜到自己的“蝦米哥哥”就是那張俠義。若非如此自己對他的感情也不會如此複雜。張雖壽輕嘆一聲,沒有回話。那說書人微微皺眉,慢慢頷首,已經心領神會。張雖壽說:“我瞧你也須得小心,那孩子瞧著你的眼光可不同尋常。她還不知道你跟她的關係罷?”那說書人澀然說道:“她怎麼會知道?就算知道了,她難道就會顧忌了?這孩子年紀小小就敢自己帶著倆隨從出宮亂跑。最近她是越來越霸道了,越來越不把規矩當一回事。世俗道德才不會把她束縛住。”張雖壽說:“那也是你把她教得太好了。”那說書人撇撇嘴:“或許罷。她小時候倒是聽話乖巧。這次回宮之後無端地叛逆起來。說不定咱們姓張的一家子都是有病的人。”他指了指腦袋,“不是這裡有病…”又指了指心胸的位置,“就是這裡有病。”張雖壽仰首把一杯酒乾了,眯著眼睛道:“那孩子可不是姓張的。”那說書人冷笑一聲:“騙誰呢?能騙得了天下人,還能騙自己麼?”兩人沉默了半晌,才又低聲商議著其它事情,聲音雖小,但小燕內功了得,若要偷聽原是不難,不過忽然間樓下響起胡琴聲音,有名少女捏著嗓子唱起了《野鴛鴦》。這燕曲悠揚動聽卻是難懂,這些雜音一響,小燕再也聽不清楚那兩人在說些什麼了。
那少女唱了有幾刻鐘,兩人埋首商議了也有那麼長時間。待得那少女一曲唱完,兩人凝重的神情也已經放鬆,那說書人又換上了微笑愜意的面容。他說道:“這次一別,以後該是沒有重聚的機會了吧?”張雖壽微微點頭:“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那人說道:“自此之後,各大門派元氣大傷,豪門閥戶不復存在,武林蕭條,自難妨礙我家那孩子了。天下當可安享百年安逸。我們也可大仇得報。只是…殺孽未免太多了。”張雖壽冷哼一聲:“朝野之亂,動輒血流成河,殺孽何嘗不多了?既然能報大仇,雖死千萬人,又有何妨?”那人長嘆一聲,竟是難以反駁,良久之後他又說:“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需要我幫你做的?”張雖壽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若有什麼,也都該放下了。”那人不語,默默站了起來。小燕用餘光瞧去,這才發現這人身長八尺,身板子竟是相當雄偉,面目好看不止,而且頗有貴氣,一雙眸子深邃無比猶如大海。這人看上去倒像是哪方霸主豪傑,哪裡有一丁點像個說書的先生?那人眼神忽然變得凌厲,向小燕的方向瞟去。小燕大吃一驚,連忙不敢再看。那人拱手說:“那麼,剩下的就拜託你了。”張雖壽也站了起來,笑道:“只可惜有些人沒能聽到你說下回分解了。”那人哈哈一笑,一甩衣袖,轉身便行。張雖壽叫道:“二哥!”那人止步,並沒回頭。張雖壽一拜到地,說道:“保重。”那人輕嘆一聲,擺擺手,揚長而去。
小燕皮頭繃緊,心中惴惴。她並不十分清楚兩人說話的意思,但她隱約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張雖壽慢慢轉身,來到小燕面前坐下:“原來真的是穆掌門。”小燕這才肯定他們原來早就發現自己在這裡了,只是肆無忌憚而已。她知道自己武功遠在那另外一名副樓主邵興之上,料想若要忽然出手殺了這張雖壽應是不難。但一來她這陣子華服在身沒帶寶劍,二來現在她身在虎穴,不知底細,怎敢輕舉妄動?張雖壽輕嘆道:“我該是跟你說過,不要摻合到咱金滿樓的事裡。”小燕傲然道:“我想來就來,想走便走,這茶樓又不是你家開的。”張雖壽莞爾一笑:“這可真對不住了。這茶樓確實是區區在下的產業。”小燕只覺得他那麼一笑,整間昏暗簡陋的茶樓彷彿都光亮了起來。她這才留意到張雖壽那張漂亮的臉孔一笑之下真有傾國傾城的風情。縱是他年長她許多,自己心中絕無遐思,見他這麼一笑也不由得紅了臉蛋。他問道:“張俠義呢?他沒回去跟你在一起麼?”小燕不知道為何他問起自己張俠義的事,奇道:“你不知道他在這燕殘麼?”張雖壽微愣了一下,喃喃道:“原來他也來了。果然如此…”小燕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那小米呢?還在…還纏著他嗎?”張雖壽一雙美麗的鳳目凝視著小燕,眼中的意義不甚明瞭。小燕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