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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路明非和陳雯雯繼續往前走,諾諾去向另一邊。路明非看著諾諾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又一次覺得她會就此消失,連帶他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叔叔嬸嬸這兩天對路明非好了不少,嬸嬸說來說去,無非是讓路明非去了之後跟他那似乎永遠無法謀面的爹媽說說,把路鳴澤也給弄到美國讀書去。路鳴澤很抗拒這個,在餐桌上拉下臉來說了些縱然出國也得靠成績不想靠關係一類的話,路明非知道弟弟對於自己的狗屎運有些耿耿於懷。而且路鳴澤這些天很不開心,因為“夕陽的刻痕”總不線上,讓他抓心撓肝似的著急,所以越發霸佔著那臺老式筆記本,不讓路明非有片刻的機會。
嬸嬸一邊唸叨著路鳴澤不能老上網,該多學習才能有出息,一面照舊支使路明非去買明天的早餐奶。路明非走出門,聽見屋裡路鳴澤不知怎麼地忽然著急起來,和嬸嬸大吵。
他覺得心裡亂糟糟的,沒有下樓,沿著樓梯一路而上。這棟樓沒電梯,最高就七層,頂樓天台是嗚嗚作響的空調機組和縱橫的管道。物業在樓道里設了一道鐵門,寫著“天台關閉”的字樣。其實不關閉也不會有人往那上面跑,通往頂樓的樓梯有點恐怖電影的感覺,堆滿了紙箱子、兩臺破馬達和一些七樓住家扔掉不用的破沙發和木茶几,所有東西都落滿灰塵,間隙小得落不下腳。
路明非在那些小小的間隙中跳躍,就像一隻輕盈的袋鼠,他清楚地記得每一處落腳點,譬如紙箱子裡罩著的兩塊板磚、破馬達堅硬的底座和那個木茶几唯一一條沒斷的腿,這些落腳點彷彿一連串島嶼,幫他渡過這個垃圾組成的海洋,對面就是那道鐵門,鐵門外咫尺陰影,萬里星光。
路明非從鐵門上最大的那個空隙鑽了出去,站在滿地星光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眺望夜空下的城市。
現在他自由了,每次他抵達這裡都有種想躺在地上放賴的感覺,享受頂樓的風、天光和春去秋來這個城市不同的氣味,有時候是槐花,有時候是樹葉,有時候是下面街上賣菠蘿的甜香。
他坐在水泥臺子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把雙腿伸出去掛在外面,這樣他腳下相隔幾十米才是地面,他覺得自己又危險又輕盈,像是一隻靠著風飛到很高處的鳥兒。
這是他秘密的領地,這幾年每個下午他都在這裡發會兒呆,然後跟嬸嬸說他在外面郵局的長桌上寫作業。
夜空下整個城市的燈都亮了起來,商業區的霓虹燈拼湊在一起,虛幻不真,堅硬的天際線隱沒在燈光裡,那些商務樓遠遠的看去像是一個個用光編制出來的方形籠子,遠處是一片寬闊的湖面,毗鄰湖邊,這座城市最繁忙的高架路上車流湧動,高架路就從路明非家的小區旁經過,從這個位置看過去,路明非覺得那些車燈組成了一條光流,這條光流中的每一點光都是一隻活的螢火蟲,它們被這條弧形的、細長的高架路束縛在其中,只能使勁地向前奔,尋找出口。
但是永遠不會有出口。
以前這個城市對路明非就是這樣,永遠沒出口,現在忽然有了兩個,一個是去美國,一個是陳雯雯。
下午他和諾諾分手之後,陳雯雯忽然說要去河邊看看,於是路明非陪著她一直走到河邊,看到那裡青草地上蒲公英盛開,毛茸茸的小球一個又一個。陳雯雯高興地摘了很多,和她買的風鈴草一起放在紙袋裡,然後和路明非一起坐在河邊說話,脫了鞋子把腳泡在清澈的水裡。陳雯雯說上了大學大家就會分開了,可能只有暑假才能見面,可能很久都不能見面,很多好朋友就是這樣慢慢地把彼此都忘記的。
這麼說的時候陳雯雯眼裡寫滿了難過,比她入學時讀那本杜拉斯的《情人》時更甚。
路明非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睛,看著風吹著她懷裡紙袋中的蒲公英零落,灑在水面上,像是一場小雪。
路明非不能確信這是不是一種暗示,但他心裡隱隱地有隻小鳥雀在跳躍。
這時候他懷裡的手機傳來了震動,路明非有些驚訝,因為顯然只有古德里安教授才知道這個號碼,他還不曾告訴任何人。
“路明非麼?”電話裡傳來的是諾諾的聲音。
“是我啊,不是我還有誰?”路明非抓抓頭。
“我只是電話跟你說,排在招生列表上的除了你還有一個人,但是我們只會在中國地區錄取一名學生,古德里安教授說明天就要飛機去北京,所以讓我打電話給你讓你今晚作決定。”諾諾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路明非一下子急了起來,“能不能等明天啊?明天……”
他想說明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