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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十六歲之後,一次命運的突變,使得許暖不得不跟著趙小熊,逃離了桃花寨子,逃離了收養她的孟家。
就在她離開桃花寨子的不久前,她還記得,自己曾經將一顆蒼耳沾在孟古的衣襟上,十六歲的少女,眉眼尚未長開,卻有別樣風情,她喊他,孟古哥哥。他喊她舊時的名字,阮阮。
阮阮,我一輩子都不會丟掉這顆蒼耳的。十九歲的孟古曾經這樣說。
為什麼啊?
因為這顆蒼耳就是阮阮。孟古一輩子都不會離開許阮阮的。
你撒謊!奶奶說了,你過幾天就要坐著火車離開桃花寨子,去外省讀大學……
那我就帶著這顆蒼耳。蒼耳在我身邊,阮阮在我心裡。
……
蒼耳在我身邊,阮阮在我心裡。
冬雪紛紛的夜,狗肉特有的香味飄在爛尾樓裡,十九歲的許暖再次想起自己十六歲時,孟古對著自己說過的話,眼淚毫無徵兆地流了下來。
她看著彷彿在炭火上熬煎的妹妹,那麼小的生命,不住地抽搐著,似乎隨時都會死去,這讓她覺得可怕。她回頭看著蜷縮在角落裡的少年趙小熊,幾天前被狼犬咬傷,已經無法給她和妹妹依靠的肩膀。
許暖知道,那些少年時代好聽的諾言是不頂用的,唯一能救贖妹妹和趙小熊的,就是錢,說得好聽一點兒,就是人民幣,桃花色的那種。
別無選擇。
許暖擦了擦眼淚,看了看像紅透的蝦子似的妹妹,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就這麼做,哪怕是錯!
只能這麼做,雖然是錯!
那天夜裡,許暖決定將自己的身體出賣給一個可以出錢治療許蝶的男人,不管他多麼老,多麼醜……許暖狠狠地想,閉上眼睛!
於是,就這樣,在那個飄雪的黑夜裡,她趁趙小熊睡著了,走上了午夜的街。胸口上掛著那隻狼犬留下的牌子,趙小熊哆哆嗦嗦地給她掛上的,說是可以守護她。其實,他只是覺得,許暖這麼漂亮的女孩,卻從來沒有一件像樣的裝飾品。每當他路過那些小小的飾品店時,都想要給許暖買一條項鍊什麼的。但是許暖的小妹妹自出世起,就體弱多病,他和許暖不得不節約每一分錢,即便如此節省,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裡,他們倆卻不得不常常露宿在爛尾樓裡。
城市的午夜,沒有星辰。許暖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小牌子,想起了可憐的小蝶和滿身傷口的趙小熊,整顆心變得有些絕望——這個世界,誰又能守護誰呢?
白雪淒涼而落,她像一個落了單的天使,迷途在人間。雪落在她身上,像上帝那位老人垂憐的吻。
許暖不知道在這條街巷上往返了多久,徘徊了多久。對著偶爾從身邊走過的陌生男子,他們有的人,對她投以好奇的目光,也有的人,不懷好意地對她打量幾番。
她低著頭,咬著嘴唇,反覆地給自己打氣,阮阮,阮阮,只是鼓起喊一聲“先生”的勇氣而已。
可是,每一次,有陌生男子從她身邊經過,她都無法開口。
腦海裡不斷地出現孟古的樣子。他喊她的名字,他將青青的蒼耳放在她的手心裡,柔柔的青色,柔柔的刺。他笑得那麼溫柔那麼幹淨。然後,他小聲地央求著她——聽話,阮阮,回家!不要出賣自己,等我回來!
阮阮,我一直在找你。只是這人世間,找不到那條路可以走到你那裡。求求你,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不要啊!
……
那些在自己幻境裡出現的話,那些孟古的呼喚,如同滾油一樣,潑在了許暖的心上,疼痛得尋不到方向。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痛苦地閉上眼睛,眼淚落在了風雪之中,她一遍一遍地勸說自己,放棄吧,放棄吧,放棄這個可恥的念頭吧!否則孟古永遠都不會再愛你了!
然後,她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你這個傻子,醒醒吧!孟古本來就已經不再愛你了。三年前,他肯將你丟在桃花寨子,自己一個人坐上南下的火車之時,就已經不再愛你了!如果他愛你,就不會在你千辛萬苦從桃花寨子追到他的身邊時,讓趙小熊告訴你,他再也不想見到你!
是的,已經不愛了。
無論你的心給了誰,身體給了誰,在這個世界上,永永遠遠和這個叫孟古的男子都沒有半點的關係。
對於他來說,你成為了一個過去式。
成為一個永遠他不再關心的人。
……
許暖捂著胸口慟哭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