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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戀這個世界,又或者她也許真的是渴望得到別人的同情,虛偽地掩藏著其實無比期待來自別人關懷的這種*。正像她年幼時候的夥伴生氣地指責她的內容一樣:“真正想死的人怎麼樣都會死,你只是在裝可憐,要我媽媽一直注意你!”
——也許我只是在裝可憐,要別人一直注意我。
說是夥伴,那個孩子曾經扮演的其實是非常令泉源厭惡與懼怕的角色。兩個人並沒有多少接觸,只是在泉源每次接受治療之前,如果治療師的孩子恰好也在,治療師的助理就會讓泉源跟那個孩子一起待一會兒。助理是想讓泉源能夠放鬆下來。但作為孩子的泉源有著比大人更加敏銳的直覺,她知道那個比她稍大幾歲的女孩並不喜歡自己,甚至可以稱得上懷有敵意。
長大以後的泉源當然知道為什麼那個孩子會如此針對自己,漸漸地,也對那個孩子對自己造成的傷害釋懷。甚至有時候想起來,她會覺得自己確實對那個孩子有所虧欠。覺得被奪走母愛的孩子是沒有錯的。但有些事情造成的影響無法改變。那一天之後,原本多少會對治療師敞開心扉的年幼的泉源完全封閉了自己。無論對方怎麼引導,即使自己也想要傾訴,都沒有辦法再開口。
那種感覺非常可怕。
那之後整整七個月的時間,泉源無法再說出哪怕一個字。是失語症。那段記憶對於泉源來說痛苦又麻木。她無助恐懼,但哪怕努力地全身都顫抖起來,還是連一點聲音都無法發出。
這個事件的影響一直延續到如今。泉源習慣於把自己的情緒掩藏起來,面對再親密的朋友也不能開口傾訴。
算起來,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泉源九歲。
九歲的泉源親眼目睹了母親的自殺現場。
那個靈魂傷痕累累的女性躺在裝滿水的浴缸裡,瘦骨嶙峋的滿是自己抓撓出的創傷的身體浸泡在溶滿鮮血的水中。水的顏色無比豔麗,使得她憔悴瘋狂的面孔有了一種別樣殘酷的魅力。
不可否認,泉源的母親是美麗的。
而在這種走向死亡的時刻,那種美麗像是地獄之花一樣灼灼綻放。
推門進入浴室的時候泉源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首先感覺到的並不是害怕,反而也許是在過渡的驚嚇中有些錯亂,她因為看見了母親臉上久違的笑容而高興起來。
她叫到:“媽。”
她記得那是非常輕鬆愉快的聲音,那個聲音時常回蕩在她自己的夢中,令她害怕又噁心。但其實時至今日她已經不記得當時的自己究竟懷抱有哪種情緒。
但母親的反應她還記得。
自殺的女人並沒有預料到女兒的歸來。母性的本能讓她在瘋狂中獲得一絲清明,又也許是女兒的笑容令她覺得違和與擔憂,她柔聲說:“源源,別看,別害怕,你先出去。”
“媽?”泉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房間裡的不對勁。血腥味直到這一刻才席捲而來。雖然她其實並不能真正理解死亡或者自殺的含義,但那種味道令泉源本能地感到懼怕。“你在幹什麼?”
母親在浴池中虛弱地掙扎著。
成年以後泉源忍不住查過相關的資料,一個人失去百分之三十的血液就會休克,而要到失去百分之五十才有可能面臨失去生命的危險。僅僅割腕通常是無法致死的,因為血小板會使得血液凝固,令流血癥狀消失。所以自殺者會將傷口泡進水裡,同時在動脈切割多道傷口令凝血速度減緩。但顯然泉源母親並不是一個經驗老道的自殺者,甚至她的自殺方式多少有些浪漫。浴室裡除了血液的味道之外還混雜著玫瑰香精的馥郁芬芳,手腕上的傷口也極富美感。這使得泉源無法確切地判斷母親在當年到底是否懷抱著必死的心態。
然而她永遠無法進一步窺探母親當時的想法。
她只記得,母親在當時甚至從水中站立了起來,雖然有些搖晃,但也完全不到生命垂危的程度。
而直到母親站立來,她看見了母親流血的傷口,才真正恐慌害怕起來。
她記得母親甚至尚有餘力寬慰她。
用毛巾匆忙包裹住傷口的女人,披上浴衣,有些驚慌地捂住女兒的眼睛。獨屬於一個母親的柔情令她一瞬間從意圖死亡的絕望中脫離。
“源源,聽話,到外面去,媽媽沒事。”
“我……我……”
“媽媽沒事,媽媽不知道你要回來。你很久沒有回來了。”
“爸爸說……說你……爸爸叫我不要回來,說你很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