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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蕭煥也跨步進到了院中,我連忙扯住他的衣袖,跟著進去。
進了門,藉著火把的光,看到院門口就有宮女太監和隨行營御前侍衛的屍體,血肉模糊的,我想到這些人都是往日和我朝夕相處的人,忍不住有點頭暈。
轉過了門前的影壁,朦朧的夜色中浮動著濃烈的血腥氣,殿前的梁木上也插著兩隻火把,照得滿院人影憧憧,雜亂堆放的屍體正中,站著一個滿身都是鮮血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他把劍從他面前那名御前侍衛的頸中拔出,伸手把屍體推到地上,抬起頭冷冷地看過來。
他的這個眼神雖然很陌生,但他的動作卻很熟悉,他的臉也被鮮血潑灑得猶如惡鬼。我失聲叫了出來:“宏青!”
他是宏青!我從山海關回來之前,宏青就被派到京郊的天壇監理新年慶典的祭天儀式,所以我一直都沒見到他。我怎麼也想不到,我們竟會在今天這種情況下見面,這個提著劍,像嗜血的魔鬼一樣站在屍體堆正中的人竟然是宏青!
這時,頭頂傳來的冰凌相撞般峭寒的話音裡帶著一絲笑意:“呵呵,皇后,我們又碰到了。”
儲秀宮前殿的重簷上,有一雙穿了草鞋的腳在晃來晃去,熒一身白衣勝雪,笑嘻嘻的,看到我在看她,就輕快地說:“皇后,你別看我也在,這個人卻不是被用我傀儡香控制著殺人的。”她邊說邊捏著鼻子扇了扇,“這麼噁心的殺法,我還真做不出來呢。”
我木然地把頭轉回來,愣愣地看著宏青,現在這個眼中只剩下赤裸裸的殺意的人,是那個會在午後的濃蔭下等我,和我開玩笑、推牌九的宏青?
我聲音沙啞:“宏青,你把小山和嬌妍也殺了,對不對?”
宏青默默地轉頭看我,冷冽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溫度……他真的殺了她們嗎?就像碾碎一粒微塵一樣,把曾經在一起歡笑戲謔的人殺掉了。
宏青一步步走過來,在蕭煥面前單膝跪下,平靜的聲音不起一絲波瀾:“奉萬歲爺之令,已將儲秀宮上下格殺完畢。”
是蕭煥讓他殺的?像是被毒蛇咬住了一樣,我本能地甩開蕭煥的手,退了一步。
剛退開,我就發覺我錯了。聽到宏青說的話,蕭煥也是一臉詫異,他看到我退開,有些急切地轉頭辯解:“不是,蒼蒼……”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宏青突然抬頭,他左掌疾出,帶著勁風擊向蕭煥胸口,蕭煥完全沒有防備,被他一掌結結實實地擊在胸口,身子就直飛了出去。
他的身子徑直撞上院中的那棵大槐樹,槐樹被他的脊背撞得簌簌作響,樹梢枯萎的黃葉紛紛落下,他挽發的玉簪“叮”的一聲裂成兩半,黑髮散落,他猛地捂住嘴,身子晃了晃,就半跪在了地上。
我從來沒見他彎過腰,在對敵的時候,不管受了多麼重的傷,他都一定盡力支撐著挺直後背,絕對不會彎腰,可是他現在已經半跪在了地上。
我像是被定在地上一樣,張大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萬歲爺!”石巖大喝了一聲,像瘋了一樣拔出佩劍,向蕭煥衝去。
這個一向沉穩鎮定如山的大內第一高手現在全身都是破綻。白影一閃,宛若一道輕煙飄過,石巖手中的長劍就已經斷成了兩段。
蒙著面的白衣人雙指夾著半截斷掉的長劍,擋在蕭煥身前,輕笑聲清遠如鐘磬餘音:“石統領,別靠近他。”
這個人,剛才一直站在背光的殿內,頭戴著紗幕,在這個滿目血腥的修羅場中,只有這一身白衣依然皓如初雪,不沾汙血,彷彿連纖塵浮灰都沒有沾到一星半點,觸目的血腥猙獰裡,唯獨他,閒雅怡然。
可是,他只用了一招,就將石巖縱橫天下的熒光劍以指力夾成了兩段!
石巖愣在當場,難以置信似的看著手中的斷劍。
白衣人悠閒地轉身,施施然地就把這個大內第一高手視若無物,他抬手取下頭上的斗笠輕紗,微微彎腰,伸手從半跪在地上不住顫抖的蕭煥懷中取出了一柄短劍。
短劍只有一尺多長,出鞘後在午後的日光中閃爍出溫潤的青色光芒。白衣人用他修長潔白的手指愛憐地撫過光華不定的劍鋒,玉樣的容顏上一掃疏懶,射出了孤高悽豔的光芒,他一字一頓:“王者之風,王者持之,這柄王風,皇上讓與在下如何?”
我到這時才猛地喊了出來:“蕭大哥!”
一直低著頭的蕭煥緩緩抬起頭來,他的深瞳依然明亮,他微微動了動眉毛,再沒有多餘的動作,但是我知道,他是想告訴我,他還好,讓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