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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說了些啥。”“沒別的?”“沒”。瑩兒扭頭,望望他,用鍁輕輕鏟幾下他挖酥的土,說:“再想。”
靈官想起了憨頭說的“媽想抱孫子”,想說,怕她難受, 就說:“其實,能治好的。”
瑩兒不理他的安慰,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鐵鍬,若有所思。好一陣,取過頭巾一角,擦擦汗,說:“其實,女人命最苦,對不?你說蘭蘭,多好的姑娘,也得嫁我哥那個二愣子,可有啥法?爹媽叫她換親,她不換能成?誰叫她是女人呢,對不?”
靈官自然聽出了瑩兒話裡的話。對換親這事,他不好說啥。不換親,憨頭難說不打光棍。一想憨頭,他的心就軟。因為最反對這事的是憨頭。常聽他酒後牛吼一樣哭,說他對不起蘭蘭。對這事,靈官還能說啥呢?便說:“也許,這就是命吧”。
“命,命。”瑩兒一咬牙:“說起來輕巧,可一輩子呀。要說蘭蘭比我好,畢竟生了引弟。……媽的心我知道,她雖不說啥,可我知道。她從來不罵那隻不生蛋的母雞,怕傷我呢。”說著說著,她的話音變了,臉上淚光閃閃。
靈官慌了神。嫂子在小叔子面前哭哭啼啼,叫人看見,真有點說不清楚。但又不知道如何勸她,更怕勸出她更厲害的哭。有些女人,人越勸,哭得越兇。
靈官只是狠狠幹活,儘量弄出噪音。他想用噪音把瑩兒引出誘使她哭泣的氛圍。
果然,瑩兒用頭巾擦擦眼淚,低頭幹起活來。半晌,才說:“男人,都一樣,心眼裡能進去個駱駝。別看你靈絲絲的,其實,也是個榆木疙瘩。”
大漠祭 第二章(7)
靈官的心晃悠起來。他總感到瑩兒的話裡隱藏著什麼,但他又不能確切地捕捉住那個蠶絲一樣在風中游來蕩去的東西。平日,他喜歡聽瑩兒的聲音。那聲音水一樣柔,也水一樣靜,能化了他心裡的許多疙瘩。現下,那水一樣的聲音,卻令他感到壓抑和慌亂。
“你說對不?”瑩兒望他一眼,抿嘴一笑。顯然,她也發覺了他內心的慌亂。“你聽那梁山伯的曲兒來沒?那句辭兒,松木杆子柳木桶,千提萬提提不醒。我看正是說你的。”
瑩兒話裡隱含的意味似乎清晰了。靈官感到胸口很憋,出氣隨之粗了。他強抑自己,以便使自己的呼吸盡量勻一些,但反倒弄得愈加不暢。
“他還肯定說了啥?你想。”瑩兒說。
靈官大腦暈乎乎的。臉在燃燒。瑩兒成了太陽,把他身上的水氣全烤乾了。奇異的渴再次襲來。就說:“忘了,等想起來,再告訴你。”逃似地離開後院。
“人不大,忘性不小。”瑩兒笑。
笑聲剛落,她吟唱的“花兒”已追出來了——
白楊的木頭杏木的心,
扯壞了兩連鋸子。
阿哥沒有維我的心,
枉費了尕妹的意思……
(6)
媽見了靈官,吃了一驚,問:“你咋了?臉這麼紅。”靈官吱唔道:“誰知道呢…… 也許感冒了,頭疼得兇。”媽說:“桌上有去痛片。”靈官哼一聲,取了杯子,沏了水。
媽又說:“矇頭睡上一覺。”靈官說:“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忙你的去。”媽就出去了。
喝杯水,靈官平靜了。他索性躺在沙發上,品起瑩兒的話來。結果發現,每一句話都有深意,每一句話都又沒意思。看你咋理解呢?村裡女人老說很露的話,只有自做多情的人才會認為在勾引你。瑩兒話不露,而且不多,悄聲沒氣像在私語。今天確實有些反常,但靈官不想想下去了。他想到了憨頭。可憐的憨頭。
先前,靈官最大的夢就是以考學的方式跳出這個沙窩,但這個夢破滅了。痛苦也罷,失落也罷,不提它了。他已經像父親說的那樣“盡了自己的心”。盡了心之後就不該有懊悔。他已經補習了幾年,“花光了一個媳婦錢”,也就不懊悔了。他沒有像城裡娃那樣摟姑娘逛大街。他已盡了全力。這就夠了。
在回家務農的這段日子,焦燥是免不了的。望著那塌陷的沙窪和乾涸的河床,想到自己將要在這個沙旮旯裡了卻一生,心便蒙了層灰紗。望著這個孤零零蜷縮在沙龍皺摺處的村子,他感到悲哀。這是他的家鄉嗎?這是他在城裡讀書時一想到就感到心頭漫過一股暖流的家鄉嗎?“家鄉”這個詞兒,只有在遠離它的時候才感到親切。而真實的它,貧窮,閉塞,更多的時候是一種死寂。縱是在人叫馬鳴的時候,靈官感到的仍是一種逼人的死寂。
寂寞少不了。就在他和花球們調笑時,他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