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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知我要殺他,明知會遭遇不幸,還簽署了這樣一份檔案……
他大概就是想告訴我:如果我真要他的命,他毫不吝惜,更不會責怪我!
他恨的是,我一次次地騙他!
手指顫抖著簽完名字,我再也不想睡了。
韓濯晨已經走了,任何自欺的方式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該面對的,總還要面對。
律師見我簽完,又遞給我一份檔案,解釋說:“韓太太,安先生想幫您料理一切後事,希望您能授權給他,讓他把韓先生的全部財產和股份變賣成現金,存進瑞士銀行,以便您支配。”
“哦!”
我想都沒想,就把字簽了。
簽完之後,我對安以風說:“我想去看看他。”
他遞給我一張紙巾:“醫生說你不能受刺激,為了孩子,你還是別去了。”
“好吧。”我點點頭,看看紙巾,想起韓濯晨曾送我的禮物。“安以風,我想要他送我的紙巾,粉色碎花的,很漂亮。”
“好!”他看看身邊的保鏢:“去拿!”
世事總是充滿諷刺,他送我的手紙,原來是擦眼淚的。
我抱著一大袋手紙哭了整整一天,才發現一切就像冥冥中自有定數。
我為他一次次地矛盾,掙扎,每當決心放下仇恨的時候,他就一定會拋棄我,而我偏偏就是蠢得無藥可救,一次,兩次,三次……
哭了一會兒,我擦擦眼淚,對坐在旁邊的安以風說:“我想吃東西。”
他立刻湊過來,問:“你想吃什麼?我馬上讓人去給你買。”
“能補養身體的就行。”
還不到一個小時,病房裡擺滿了吃的東西,全是各種各樣的補品。
我一樣一樣地吃,不記得吃的什麼,也不記得味道,我就知道那些對胎兒很好。
深夜,所有人都走了,留下來的還是安以風一個人。
他沉思良久,才問:“為什麼要自殺?晨哥殺了你全家,你不恨他嗎?”
“恨!我親眼目睹父母哥哥的慘死,我怎麼可能不恨他!”
“那你該高興。”
“安以風,你一定覺得我現在很高興,對吧?”我拿出一張紙,擦擦眼淚:“我知道我怎麼說你都不會信,我也不信有人會傻到愛上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我愛上了,從十五歲那年,他對我說:你是我的……我心裡的天平就開始不停地搖擺,有時恨多一點,有時愛重一點……有時想放下愛,有時想丟開恨,卻怎麼也做不到。我去了英國,終於把愛和恨一起放下,回來看見他,明知我們沒有好結果,又重蹈覆轍了!”
“你真的能放下仇恨嗎?”
“放不放下還有意義嗎?”我抱著手紙,縮著被子裡。“我睡會兒,你不用陪我,我沒事的。”
“好吧。睡醒了我帶你去看看晨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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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濯晨是個很多疑的人,他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殺他,包括我,但他一定堅信,有一個人絕對不會殺他,那就是安以風。
無聲的夜,我躺著病床上,聽著洗手間裡輕微的說話聲,前所未有的心寒。
“你放心,我放棄了財產繼承權,警察不會再懷疑我,最多是告我妨礙司法公正……”
他的語氣裡全是得意的笑,那一切的憔悴和焦慮蕩然無存。
“錢啊……我已經把所有的賭場和夜總會都賣了,股票也轉讓給其他股東了……嗯,她已經簽了字,法律上沒有任何問題。對了,我還偷偷留了一千萬美金……”
“是,現金,估計夠我們花幾年了……”
……
我簽了字,我到底簽了什麼,我完全不知道!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我下床,悄悄走出房間。
漆黑的夜,我赤著腳瑟瑟發抖地站在街上,真的好想他,從沒這麼想過……
一輛計程車在我身邊停下,問我去哪。
我說:“墓地。”
他立刻把車開走了。
又過來一輛,聽我說墓地,遲疑了半天,才讓我上車……
……
我坐在早已枯萎的白菊花上,背靠著他的墓碑,就像靠著他的胸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