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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候,她曾經擔任學生報某個版面的編輯,負責寫稿、排版和校對,由於經費全部由校學生處劃撥,報紙相當於免費贈送,因此很受學生們的歡迎。不少同學拿著報紙練毛筆字墊桌子塞門縫兒,幹啥的都有,鍾敘敘有一次還在廁所看見了自己的那一版躺在衛生簍裡,估計是哪個姑娘粗心大意忘了帶手紙,靠報紙救的急。
不花錢的東西,大家都十分歡迎,因此她們報社的口碑一直很棒。
某一天,某個校級領導說要慰問所有報社工作人員,提出公費請大家吃飯附帶贈送與領導合影,並偷偷透露要給大家發小紅包。主編高興壞了,一再強調一定要將照片刊登在報紙的頭版頭條,以表達對學校的感激,對領導的忠心。
在飯桌上,大家吃得正歡時,領導提出要檢閱一下最新一期的報紙,於是主編興沖沖地雙手呈上了大家的勞動果實。
領導邊看邊用官方語言表達了對全體辛苦勞作的記者編輯們的讚賞和鼓勵,聽得大家熱血沸騰群情激昂,主編大人笑得臉若桃花。
直到——領導翻閱到了鍾敘敘同學負責的那一版……
其中有一個專欄是那一期新加的,題目取得很土,叫做“學海泛舟”,可是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印好的報紙上寫著的是四個大大的……
“血海泛舟”……
領導嚇得把茶杯都打破了……
於是合影泡湯,小紅包泡湯,大家歡欣而來傷心離去,而罪魁禍首,就是鍾敘敘。
可憐的鐘敘敘同學,悲催的鐘敘敘同學,自此心中多了一份永遠也無法抹去的痛……
感謝湛總,幫她彌補了這個傷口。
“湛墨青。”鍾敘敘收好報紙,回到湛墨青身邊,伸手把玩著他的襯衫釦子,沉默半晌:“後天是我媽媽祭日,你陪我去看看媽媽?”
湛墨青微微愕然,旋即答道:“好。”
“我們接上外公外婆一起去。”
“行。”
鍾敘敘記得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人的大腦在回憶過去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篩選資訊,濾去不快樂的過往,牢記開心的點滴。
可是如果那些讓人不快的記憶太深刻太沉重,始終放不下丟不掉,又該如何?
她重重嘆了口氣,走到陽臺給鍾老闆打電話:“爸,後天去給媽媽掃墓,你不用來接我了,我和湛墨青接上外公外婆一起過去。”深吸一口氣,定定心神:“你叫上林姨?”
鍾老闆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好。”
該來的始終逃不掉,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面對。
鍾敘敘每次去掃墓都很難受。
冬天永遠是寒風蕭蕭,飛雪連連,草木零落。站在冷冰冰的石碑前,感覺到一股寒氣沁入骨髓,難受之極。間或有一兩隻不知道是什麼的鳥兒,在深綠的松柏上淒涼地叫喚,更顯慘淡。
她一踏進墓地,心就揪了起來。
外婆走著走著,腳下一個踉蹌,慌得她急忙扶住。
外公永遠筆直的脊背這時候看上去十分蕭索。
從這裡數過去,第五排,第十六列,就是媽媽的墓。
墓碑是鍾老闆立的,上面刻著幾個蒼勁的隸書:愛妻溫譚之墓。
外婆在偷偷抹淚。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褐黃的眼眶中紛紛滾落,讓人看了心底生涼。
鍾敘敘還清清楚楚記得,當年外公外婆白髮人送黑髮人時,那昏天黑地的絕望和悲傷,那時她只有六歲。
湛墨青走上去,把手裡的鮮花放到墓前,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
外婆緊緊抓住鍾敘敘的手,手心的老繭摩挲著,嘴裡絮絮叨叨開始說起話來。無非是兒啊,孫女嫁人啦,你安心吧,你看小夥子多好之類的話,聽得鍾敘敘滿臉是淚。
其實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母親墓前哭過了。
正在感傷間,忽然聽到外公一聲怒吼:“鍾廣濤,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隔著淚水望過去,原來是父親和林姨到了。
鍾老闆一身黑色,胸前規規矩矩戴著白菊花,淡淡地望著外公:“爸爸,我來看看小譚。”
外公鐵青著臉,手指顫抖:“你來可以,她憑什麼過來?”
他指的是同樣穿著黑色套裙的林姨。不知道是不是黑色反襯的效果,鍾敘敘覺得林姨的臉特別的白,白得有些嚇人。
鍾父神色之間微微猶豫了一下:“她跟我一起來看看小譚。”
“鍾廣濤!”外公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