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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兩個才說一句,那頭又迎了人來,暖棚裡頭坐滿了。
裡頭擺不開戲,便講得個說書的女先兒,杌子上頭擺得花面小鼓,帶了兩個丫頭,一個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彈琵琶,另一個看著大些的彈弦子,先行過禮,面上堆滿了笑,等問起她會說些什麼,便道:“蘇揚兩地不論,平胡四明,都能說得。”
鄭夫人雖坐著主位,景順侯夫人卻先開口:“你這跑江湖,還帶兩個妹妹?”叫點出來的兩個姑娘俱都欠身曲膝,那婦人便道:“這是小婦人兩個女兒,一個叫大巧一個小巧。”
“我說呢,你們這些唱彈詞的,身邊帶的都是小瞎子,怎麼兩個倒生的一雙好眼睛。”安遠伯夫人說得這句,先抬手給了賞錢。
那女先兒謝得賞:“那是買來的,要麼就是拐來的,自個兒肚裡出來的,怎麼捨得。”吃這碗飯,是隻進宅不走街的,大家子婦人心軟,行這個行當原就有個渾名叫瞽目藝人,有人買了孩子來便拿煙把眼睛燻壞了,才開始教著摸琵琶學彈唱。
出落的齊整,偏只壞了一對眼睛,別個見著了,賞錢就給的更厚些,明沅見那兩個女孩兒大的也不過跟自己現在一般,小的才七八歲的模樣,心裡嘆一口氣。
“這倒再不曾聽過,我說怎麼十個裡頭有一多半是目盲的,竟是這個緣故,真是作孽。”鄭夫人說的一句,幾家夫人俱都嘆息一回,還未開唱先給了厚賞又問她拿手什麼,女先兒知道後頭還有賞錢是,在坐的未嫁的姑娘多,也不說什麼《三笑》《珍珠塔》了:“目蓮救母跟觀音出世,太太們點的多些,也有講舊事的十段錦,這些個少爺們愛聽。”
一樣點得一段兒,女先兒打得一段鼓,這才唱起來,明沅戲聽的多,彈詞還是上回紀老太太壽宴上聽見一段,這個先兒一時緊一時慢,說起來拿腔捏調,把目蓮在地獄中受得苦楚說得繪聲繪色,明洛身來好戲,這番聽的彈詞,拿袖兒掩得口,一雙眼睛溜溜直轉。
到一面說畢了,那個才留頭的小姑娘拿著托盤轉得一圈兒,除了賞錢,還得著兩隻金戒,伸到明沅跟前,偷偷抬眼看她,又趕緊把眼睛垂下去,明沅見著紀氏也摸下手上的戒指來,也跟著脫了一個。
來的時候便知道要打賞的,這些個分量不重戴著好看的俱是賞人用的,一圈兒轉到楊惜惜跟前,她咬牙把手上兩上褪得一個下來,往托盤裡一扔,哪裡還顯得出來。
幾個夫人見她衣飾再看座位就知道是親戚家的姑娘,曉得底細的,還各自換個眼色,這麼個趕不走的,往後難不成要作小?
紀氏只作沒瞧見,鄭夫人面上尷尬,有些埋怨的看著了眼明潼,明潼端得笑,哄低了頭跟鄭辰說話,挾了個吉祥如意卷兒往她碟子裡頭一放。
鄭辰氣哼哼的,眉毛一皺:“丟人。”兩個字壓得極輕,明潼拉拉她:“總得面上好看,若她再哭哭啼啼,我可怎辦。”
鄭辰一聽更氣了,她拿眼兒颳得楊惜惜一回,見她又歸地付縮頭鵪鶉的模樣,側坐了身子,眼睛裡都要噴出火星子來,好歹還顧忌著景順侯夫人在,心裡念一回那人的名字,抬手灌了一口茶。
楊惜惜的眼睛先是盯著明潼,接著又去看明沅,明沅頭一回見她還是小姑娘,梳個雙丫髻,頭上一邊一朵金花,隔得三年再看,大變了模樣,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通身氣派再不相同。
楊家就是在她七歲那年敗落的,她自家也認作是名門之後,若不是家道中落,如今也該是這個模樣,哪裡會被座中人恥笑了去,一時去看明洛身上胭脂紅赤金滿繡衣裳,一時又去看明湘身上青綠緞面繡折枝的金玉蘭襖子,一圈輪轉下來,便連竹晴身上都是新的,只她穿是件半舊衣裳,頭面首飾俱都寒酸。
楊惜惜受過幾次軟釘子,知道明潼待她也沒安好心,未嫁的姑娘坐在一處,或是湊著說話,或是碰杯飲酒,只她一個孤伶伶無人搭理,咬得唇兒面上燒紅,再坐不住,藉口更衣離席,披了鬥蓬往外去,行得幾步,遠遠看見幾個金紅影子投在水面上。
她心頭一跳,細看時卻是鄭衍,正破了冰,披著大毛鬥蓬同人冬釣,此時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了,身上原就只有一件單鬥蓬,此時披了,緩緩行在曲橋上,一面走一面回顧,意態風流,從觀魚臺上看過來,一道碧影襯著寒潭,此間瞧過去,遠遠一片紅梅花。
景色把人也襯出十分美態來了,她只偏了頭不轉過來,作個沒瞧見的模樣,身後跟了紅衣丫頭,走到一半兒藉口落了帕子,叫小丫頭回去替她拿:“裡頭悶得很,我也不去了,替我告罪一聲。”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捏袖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