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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下功夫,可底下的百姓除開覺著更熱鬧些,樓上坐著什麼人,於他們半點兒不在意。
這會兒也還拿這個當熱鬧看,小娃娃一面吃糖葫蘆一面點著火龍隊伍,看完了,就往另一邊下去,趕著去東城的夜市看花燈。
明沅側了臉看看紀舜英,見他眉頭皺起來,問得一聲:“這是怎的了?”紀舜英立時回神搖一搖頭,知道她絕少出門,指了東西街市告訴她何處有寺何處有湖。
“詩裡說南朝四百八十寺,如今城中也有大大小小許多寺廟的,東南西北四個算是鎮城的,數東邊那個最大,裡頭還有一幅鄭筆畫的羅漢。”這羅漢卻是寺裡的方丈往棲霞寺請了拾得出來畫的,原想畫一百零八的羅漢,拾得只畫了十七尊就扔了筆,東寺就只有十七羅漢,少了的那一尊,叫人拿金箔在牆上作了個羅漢模樣。
明沅聽的有味,身邊人擠擠挨挨,官哥兒灃哥兒兩個還不住戲鬧,紀舜英護著她不叫她被撞了,又告訴她哪裡是鼎香樓,哪裡是十方街,再遠些燈火輝煌的地方就是夫子廟。
裡頭最熱鬧的還是秦淮河,畫舫船隻遊蕩湖面,一船都是燈,自城樓上看不見,還是走清江橋的時候站住看了一會兒,明沅心裡疑惑怎麼好好的元宵不回家過,倒往這聲色場去了。
明沅還是頭一回站的這麼高,可就是站在城頭上也望不了那麼遠:“要是能往塔上看的就更遠了。”這兒再往遠看也只看得見半條街,等山上下來的龍尾巴進了城門口,紀舜英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握了她的手,把她從城樓上扶下去。
官哥兒灃哥兒還沒看夠,又在城樓上磨得會子這才下來,官哥兒吱吱喳喳,一路說著剛才聖人進城的排場,哪個也沒料到他今天回來,路上的擔子鋪子俱都向後退,等他過去了,才又擔了出來。
太子接著急報,爭趕著過來迎駕,聖人看著越發的老邁了,連腰都直不住,元貴妃泡了溫泉竟越發好顏色起來,她扶著聖人的胳膊,大節裡也還穿著一身白,烏髮雪衣,眉間點得花心,彎眉輕蹙:“聖人只不放心,出了這樣的大事,太子怎麼瞞著。”
元貴妃說的大事,是君山地動,太子一聽就面上變色:“是怕父皇為著這事煩心,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
一國之中旱澇有時,春蝗夏澇秋旱冬雪,災禍不斷,不釀成大禍就算是一年風調雨順了,地動日食是少,可也不是全然沒有,自開朝以來,大動便碰上過兩回了,君山這一回且不能算大的。
可這山卻再不一樣,那是開國皇帝封過的山,□□皇帝行到此處,文定侯聽了山名戲言一番,君臣兩個相談甚歡,酒後竟真個在那山腳下找了塊石條蓋上大印,這個還當作傳奇故事,編了《封君山》的戲出來,有說書打彈的,有唱文武戲的。
石碑確有一塊,還專刻了印上去,那頭既是皇帝親封,傳了幾朝,就成了聖人的象徵,說龍脈自那兒起,一個君山一個泰山,兩邊都要辦祭祀的。
那頭地動,卻有人傳出是聖人不在宮中的緣故,太子背地裡咬牙,卻尋不著這說話的起自何人,再後來連欽天監都插了一條腿進來,說要請聖人回宮,叫太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差點就罰了欽天監監正剃了頭髮去當和尚。
叫他不如做個僧道,太子自榮憲出事,就停了丹藥,連著觀裡的道士也不怎麼相信了,他所信的只有扶乩一條,越是風光得意越是害怕,常請了張老仙人的徒弟替他扶乩,得著兩句亂句,能胡思亂想上幾日,君山地動,他就去問過,此時叫元貴妃說破,也知道這事總會傳到父親耳朵裡,卻不知道他回來的這樣快。
聖人進了宮,自然又是另一番氣象,可這會兒街上還是燈市如晝,紀舜英帶著明沅逛了燈市,問她想要甚樣的燈,也有猜燈迷得燈籠的,只都是些尋常物,扎得好的,還得拿銀子買。
身後跟的人手裡拎了滿當當的東西,有官哥兒許諾給帶給明漪那一草垛的糖葫蘆,還有各色的糖果點心,他們知道明漪不能出來心裡難受,見著攤子上鋪開著賣果子蜜餞也包了些,還有買珠環花粉的也包上些,一條街還沒過,東西就拎了滿手。
官哥兒灃哥兒出來都帶著銀錢,自打灃哥兒去學裡,明沅就時常給他百來文零花,也不拘著他用多少,灃哥兒除了吃食,尋常用的玩的都有,知道這百來文的錢可以買許多東西,連著官哥兒也叫他教會了。
學堂門口的餛飩擔子一碗多少,街口賣蜜柿餅子的一包又是多少,旁個見著身著錦繡,可這兩個卻老道的很,見著這大冬天還有賣冰雪元子跟冰酪的,才剛走了一身汗,買了一碗分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