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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姑姑是丫頭出身,丫頭到了年紀就是配小廝的,她還算高運,到了年紀給配了個外書房裡當過差的,識得幾個字,胸有點墨,能打算盤。
兩個人從說親到成親,再到生了兒子,在一處總共加起來才三百多天,裡頭還得算上喜姑姑有了孕,在家裡生孩子奶孩子的日子。
喜姑姑是嫁了人才調到正院裡侍候的,紀氏看她辦事妥貼,用著很是稱手得力,這才調了她男人到莊頭上去,換了別個,哪裡能當上莊頭管事。
她男人離了她,紀氏身邊便沒能說上話的,這樣的好差事,沒人頂著立時就要擼了去,夫妻兩個實無話說,可偏偏相互離不得。
喜姑姑給兒子拆了個大肉粽子,錘子長得壯實,一口咬掉大肉,喜姑姑就看著他吃,見他吃一半扔一半,半句也不說他。
錘子一面吃一面偷偷看明沅,見她抱了手坐著看,生的白嫩嫩,衝著喜姑姑咧嘴一笑:“娘,你給我生妹妹啦?”
這下吃了一次毛栗子,喜姑姑敲了兒子的頭:“可不敢胡說,這是府裡頭的姑娘,六姑娘。”
錘子衝明沅做了個鬼臉,眉飛色舞的模樣讓明沅衝他咯咯笑了一聲,錘子跟著就臉紅了,九紅捂了嘴,拿手指頭刮臉皮。
錘子衝她吐舌頭,又看明沅:“娘,我帶六姑娘玩罷,我帶她去看賽龍船跳鍾馗!”喜姑姑原就有意把她們都支開去,指了九紅采苓兩個跟著,不許去的遠的,就站在門前看一看熱鬧。
錘子手上都是灰,拿衣裳抹了兩把伸手要牽她,采苓想說又忍住了,九紅剛才“啊”了一聲,明沅的手已經遞到錘子手裡,錘子一把把她抱起來,還放在懷裡顛了顛:“可真輕。”
邁了腿就抱明沅抱到外頭去了,站在門前就喊:“栓子,出來,我妹妹家來了!”對面瓦房裡頭響亮的應了一聲兒,看著也不過十歲大的孩子躥出來:“你又騙人,你哪兒妹妹。”
栓子最得意,就是家裡有個漂亮妹妹,這條街上都沒比他妹妹生的好的女娃娃,錘子見著明沅頭一個想到抱她出來殺殺栓子的氣焰。
栓子見他真抱了個女娃,大眼睛尖下巴,生的白嫩嫩粉團團,嘴巴一抿還有一個小梨渦,穿戴也不尋常,脖子裡頭那一串長命錢光閃閃的,他腰還沒叉起來,立時就氣弱了。
明沅笑嘻嘻的任他抱,錘子得意洋洋抱著她招搖過市,還從袋裡摸了一個銅板出來,往那賣飴糖的攤子上頭,用銅板換了個細竹籤子。
一個銅板能挑多少就是多少,栓子抓著明沅的手,給她滾出一個大糖球來,明沅含在嘴裡,吃的嘴巴糊糊的,滿面都是笑。
沿著街到盡頭有個戲臺子,那頭鑼一響,人群就像潮水似的湧了過去,錘子炫耀過了就不耐煩再抱著明沅了,他的那群夥伴全都奔過去,他也急著去看,見了采苓,伸手就把明沅塞了過去,一溜兒跑的沒影了。
九紅也伸了頭去看,遠遠指了告訴明沅:“六姑娘快看,跳大神呢!”
她話音才落,叫個賣花婆子啐了一口:“糊裡八塗的,跳鍾馗撒!”
九紅吐了吐舌頭,又往前擠去,采苓不敢抱著明沅往人多的地兒擠,立在房子的臺階上邊,挨著柱子借力了,看那戲臺子上邊跳鍾馗。
那扮鍾馗的拿草汁抹的滿面青綠,耳朵上掛了假須,頭上戴了烏紗官帽,身上穿著紫紅官袍,右手揮舞著錫做的寶劍,正在捉青黃紅白藍五色小鬼。
那五個鬼都赤了胳,邁著步子跳圈,有的瘦精精,有的粗胖胖,圍著鍾馗繞個不住,口裡呼呼喝喝,鍾馗寶劍一到,便又撲又翻,臺下的人又是鬨鬧又是笑,還不住往臺上撒果子。
鍾馗作勢一劍刺了五隻小鬼,拿套索套了他們的頭,從戲臺子上下來,扛了寶劍從街頭一路溜到街尾,不論是孩童還是婦人,都湊近了去看,便是扮小鬼的也風光的很。
有小娃兒還奔上去扯他們身上穿的衣裳,街上人抱了雄黃酒,一個喝上一碗,喝了酒的,便往空酒碗裡撒上兩個錢,從街頭到街尾走上一圈兒,一個酒罈子便裝了個半滿。
九紅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采苓也看的津津有味,明沅只覺得頭上叫人一摸,等她回頭,身後哪裡有人,她再摸頭上,戴出來的兩朵金打花葉,只餘下一邊兒了。
卻再往哪裡尋這偷兒,她一手捂了金花,一手去扯采苓的袖子:“花沒了。”采苓還當是說她襟上掛著的豆娘扎花,抬頭看了才知道是頭上戴的,這下壞了,這一朵抵得幾月月錢!
趕緊去叫九紅,又哪裡尋得著她的人,早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