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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荔枝菌
澄哥兒再不成想紀氏會說到這個,他愕然抬頭,哪裡還能想著過繼好不好:“娘不要我了!”他自個兒也沒想到,頭一句衝口而出的竟是這話。
紀氏一陣酸楚,可澄哥兒能說這些,她又欣慰:“哪裡就是不要你了,大伯父家裡只明陶一個兒子,過繼必是從咱們家挑的。”
若是旁人只怕還撈不著,澄哥兒原來心頭一酸,這會兒那股子酸意退下去,只餘下滿心苦澀來,便不必紀氏細說,他這會兒也明白過繼的好處來了,他襲得一房,官哥兒再襲得一房,娘跟前養大的孩子都有了好前程。
“這事兒已經拖了三年多,只怕再不好拖了,你是娘一手抱大的,娘自然捨不得你,總歸就在一府裡頭住著,不過書齋換個地方罷了。”紀氏看他垂了頭,拍拍他的手:“等你爹回來,這事兒只怕要定了。”
澄哥兒擺在膝蓋上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半晌才答:“我知道了。”紀氏眼圈一紅:“便是隔了房,娘也還是你的娘。”到底大了,往日早就撲上來,這會兒還乾坐著,紀氏心裡一酸,伸手摸他的背:“你若不想,娘也不逼你。”
自然不會逼迫他,若不是澄哥兒,她再不會鬆口,那封信暫且按下,等丈夫回來不論如何都要把這意頭給扭過來。
澄哥兒身子還在屋裡,魂卻飄了出去,恨不得到無人處痛哭一場,他心裡半點也沒喜悅,反而痠痛難當,神不守舍坐了會子,浮著腳步告辭出去。
才走到迴廊邊,就看見明潼正了件煙色海棠羅的綢鬥蓬坐在花蔭下,若不細看,還瞧不見她坐那兒,明潼如今也還比澄哥兒高半個頭,見著澄哥兒過來,她立起來笑一笑:“咱們好些時候不曾一處說說話了,我送你到院子裡去。”
澄哥兒一肚子心事,卻再不能對明潼吐露,他心裡還想著過繼的事兒,明潼卻沒提過繼,她陪得澄哥兒走過一段路,忽的說道:“你,可是去過清音閣了?”
澄哥兒腦子裡混沌一片,猛然聽見不及反應,點了頭才回過神來,他立住了身子看向明潼,明潼卻不看他,丫頭小廝俱都隔得遠,她伸手摺了一朵海棠花揉碎了飄到風裡:“去看看也好,往後年節生日也去,原來怎麼著,還怎麼著。”
這話是明潼思量了好幾日問出來的,對她便是一大讓步,程姨娘上輩子張不張狂不論,這輩子她是才剛狂起來,就叫明潼把澄哥兒抱了來,底下再不會少嚼舌頭的人,叫他胡亂聽說,還不如及早告訴了他。
澄哥兒動動嘴唇,到底還是沒能問出“為甚關了程姨娘”的話來,他垂了手立得會子邁出一步跟上前,月亮迷濛的光打在臉上,照得明潼一面臉明一面臉暗,花枝白日裡看著簇雪堆霞鮮妍奪目,入了夜瞧著地上影子,倒似鬼魅搖著爪牙。
姐姐明明離得他這樣近,可吐出來的話卻模糊不清:“你也別怨了娘,安姨娘張姨娘蘇姨娘,哪一個不是好好呆在院子裡,怎麼偏只她叫唸經抄經?”
明潼聲音不重,卻一個字一個字的砸到澄哥兒心上,說得這一句,已是到了花廊盡頭,她衝澄哥兒笑一笑:“你去罷,早些睡,這會兒不過考童生,等再往上且有用功的時候呢。
說著轉過身去,夜風翻飛了鬥蓬角露出裡頭的白綾裙兒,小篆打著玻璃燈,今天夜裡一輪好月亮掛在枝捎頂,冷泠泠鋪了一地的光輝,便不打燈也瞧的分明,澄哥兒怔怔站在花廊盡頭,眼看著明潼越走越遠。
蟬衣玉版兩個小心翼翼靠過來,隔得遠了聽不真三姑娘跟少爺說了什麼,可看臉色絕非好事,兩個人互使個眼色,蟬衣上前道:“少爺,咱們回屋罷,春日裡夜風也寒呢。”
澄哥兒只覺這陣風自外到裡吹得穿心,他原來覺得姨娘可憐,前兒那個小丫頭又來山房裡,告訴他說姨娘想他,叫他站在山水迴廊那樓裡,好叫姨娘遠遠看上一眼,整個清音閣,只瞧得見那一塊天。
“姨娘說了,原在山上總還能見著些紅花綠葉,如今只曉得天氣暖了,半個花骨朵兒都見不著呢。”小丫頭子說得這一句,澄哥兒心思更重上十分,如今再聽姐姐說的,彷彿裡頭別有內情,眼前蒙得一層霧,越發瞧不分明瞭。
明沅好容易等來了喜姑姑,灃哥兒已經睡了,他到夜裡洗了腳往床上去,放下帳子來才垂了頭坦白:“姐姐,我今兒沒寫字。”
明沅掛心著棲月院的事,倒把這個混忘了,刮刮他的鼻子:“作什麼不曾寫?”
灃哥兒見她不發脾氣,好聲好氣的問他,點了手指頭告訴她,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