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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衣快手從桁架上取了件長褙子,裹在滔滔身上,道:“我的小祖宗,若是撲了風,發起熱來,老爺夫人還不把我罵死。”又朝外揚了揚臉,就有婢女掀簾出去,半會,有四五個小丫頭端著沐巾、面盆、痰盂、青鹽等物上前。落衣伺候著滔滔淨了臉,綰了髮髻,用小銀剪絞下兩朵小小的紅梅,鬢在髻尾上。
滔滔死活不肯用早膳,吩咐小廝取了輛馬車,直往城外去。因下雨,青桐也沒騎馬,見滔滔來了,便叫小廝守著車在城門候著,自己則爬上滔滔的車,一起往城外去。
車外雨淳淳,冷風呼嘯,倒有七分寒意。幸而落衣備了兩個布囊,裡面塞滿了棉花,棉花裡頭又藏了兩個烤得滾熱的銅棗,抱在懷裡暖和不已。連青桐也不禁讚道:“你家的丫頭可真上心,我家府的丫頭若不是我娘說,自個絕不會多想,生怕犯了錯,會捱打似的。”
滔滔道:“我家的丫頭也被我養壞了,嬌氣得很,半點重話也說不得。我才說一句,她還能頂出兩句來。偏我娘還幫著她說話,每回都要氣我。”
青桐噗嗤一笑,道:“我瞧,倒不是你娘幫著她說話。”
滔滔問:“那是什麼?”
青桐笑得更歡樂了,道:“是你確實壞透了…連你娘也要幫著丫頭說話,哈哈。”
滔滔一聽,似怒似笑般往青桐撲過去,道:“我哪裡壞了,看我不捏爛你的舌鰓子…”兩人在馬車裡又打又鬧,不出一會,就到了城外兩三里處。
官道遠處有一對人馬慢慢行來,車輪轆轆,侍衛們高舉著旗子。小廝忙扭住韁繩,喊道:“小娘子,快出來看,十三殿下他們來了。”
滔滔、青桐忙下了車,撐開兩把煙雨青梅的素傘,立在雨下翹首以盼。
細雨連綿,四下人煙稀少,官道外荒蕪人跡。青桐靜靜的站著,不再與滔滔說話,她的心就像宴席上妓女們敲的花鼓,“咚、咚、咚”,一下一下,時深時淺,撞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終於要回來了。
滔滔也有很多話要說,例如方平成親了,詩琪懷了小小世子,所以婚禮舉辦得很盛大,也很倉促。例如呂公弼當爹了,若雨為他生了個大胖小子,說等你回來取名字。還有青桐,她及笄了,再也不用去學堂上課。還有…還有宮裡的苗婕妤,她懷了龍嗣,御醫們都說是皇子。那麼,我就不用當太子妃了。
方平和公弻是昨晚上就出了城,連夜去接的趙曙。三人穿著一色的蓑衣蓑帽,快馬加鞭的走在隊伍前頭,疾奔而來。遠遠就聽見呂公弼的笑聲,道:“方平可真是藏得很深,才和他娘子見過幾面,就讓人懷上了小小世子,實在太壞了!”
趙曙心裡惦記著滔滔,此時哪裡有心情與他說笑,只顧著騎馬,一字不吭。
方平道:“你再說,小心我告訴青桐,你偷偷摸摸去勾欄找杜十孃的事…”
說著說著,便已行至眼前。三人止了話頭,麻利的翻身下馬。青桐一顆心兒蹦到了喉口,情不自禁的往十三迎去,嘴上道:“十三殿下…”話還未出口,只覺身側有一股輕風拂過去,她頓了頓,愣住了。
高滔滔已經撲在了趙曙懷裡。
她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懸在半空,她連傘也扔了,淋著雨將臉歪在他的脖頸裡,一直蹭一直蹭。半年不見,他好像又長高了,手上的力氣也大了,胸膛也寬了,下巴上的鬍渣可真扎人。
趙曙將小人兒箍在懷裡,將她軟軟的胸脯緊貼在自己身上,好像又大了些哩。她的腰身細細長長,渾身散著淡淡的梅香,他攬著她,就覺做夢似的。
許久,他才道:“傻丫頭,快上馬車去,小心著寒。”那語氣依舊是敦厚而寵溺的,聲音既熟悉,又覺得有些陌生。
他們分離得太久了。
滔滔依舊緊緊的,像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就是不肯撒手。趙曙只好一把將她抱起,放到馬車上,方道:“別撒嬌,乖啊。”
後頭有一輛馬車行了過來,從簾子裡鑽出頭戴堆紗絹花的娘子。那娘子朝眾人微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青桐問:“那是誰?”
呂公弼神色平靜道:“哦,那是十三殿下在泰州娶的妾室,男人嘛,出門在外,未免太孤寂,總得有暖心人照顧著才好。”
滔滔不可置信的望著趙曙,趙曙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默默。滔滔不信,甩開他跳下馬車,跑到方平面前,問:“呂公弼說話不正經,你說我才信。”
隨侍的人馬愈來愈近,聲勢浩大,幾乎將人聲掩去。趙曙立在馬車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