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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甲捻著官帽上繫帶垂珠思忖片刻:“鈞臺之意是說,沈儀光是投於水面上的一粒香餌?”——“正是。單看誰人管不住手腳,湊上去將之一口吞掉。”
“如此說,有人慾借他人之手,殺掉沈儀光?”——“還要做的冠冕堂皇。動這等心思者,除簾後之人難做二想。且不信別個,只看那麼一副令人閉氣凝神的容貌,放到朝堂上,可不是要亂了套?就更遑論留在宮闈之中做承御侍卿。”
“沈家有幸生子如此~~”——“幸與不幸,目下說不好。只是好教宗佑明白一樁,沈儀光縱是天人謫凡,也非是凡肢俗體可進的。方才你也看到。這個物兒,棘手呢!只說他幾次回京,尚京城中就沒安靜過。”
張甲手扣著腰間玉帶,甚是玩味的看了葉茂半晌,心下不禁暗道:何不直接明說,你看中的人,旁人勿近。“如此一石數鳥之策,沈延召會看不破?下官可有些不信。”
“以本座對沈延召其人的瞭解,他未必看不清其中兇險,卻說不得另有計較。我觀沈儀光,小小年紀身負修為頗承造詣,故還是好心提示宗佑賢弟,對此人,可逗、可交、可用,切不可動戲辱之舉。否則安遠分堂只怕會如京中總舵,被掀了頂子。”葉茂皮笑肉不笑,眼中則實如飛出了刀。
“京中總舵的事情,鈞臺也聽聞了?”張甲的笑言幾乎從牙縫中擠出。葉茂卻毫不在意對方面上是否掛得住:“那麼大的動作,鄧琚遙縱有再大的幔帳,也不可能悉數蓋嚴。堂堂鶴衛掌印被人象抓小雞似的,提著登堂入室,除卻是當真惹惱了嘲風公子非撕破臉不可,還能為什麼?讓鄧琚遙掌握鶴衛主位,實在是所託非人。先皇在位,鶴衛隨不立實名掌印,卻也遠勝於現下這尸位素餐之人。茂今日放句大話在此,數年之內若鶴衛掌印不做換人,你我便都要早作退身打算了。”
張甲很少見葉茂能如今日坦誠,假意不恥下問“哦?以鈞臺之見,換為何人妥帖?”——“若令沈延召掌印鶴翔衛,今上於此後十年之內,可望有藩夷寧和高枕無憂。不過麼,談何容易。只看目下,朔寧侯回朝偏安於虎賁衛統領之職,擺明置於局外的態度,足以說明他於當今朝局,已經再無運籌之心了。”
忽然葉茂的話勢一轉:“唔,扯遠了,還是說目前這位燙手的鳳郎吧。我觀此人心性頗高,必不屑於那類牛刀殺雞的瑣碎;再則此人於你我言,亦是個色香味具備的雞肋。給他個枯燥無味的事由,磨得他泛起小性兒,跺腳自己跑回尚京去,與各方面都說得過去。”
張甲低頭暗思以為,這不失為各方面都得周全的法子。豆腐落盡灰堆,拍不得打不得。此說用在沈驤頭上,則要加個‘更’字,真成個看得動不得,拖得摸不得的妖物兒。葉茂當前能量,還不到與朝廷及奉節武靖王破面對峙的時候,所以自然要在鶴衛這類朝廷耳目的面前,做出足夠的姿態。
晚些時候,葉茂在手下人簇擁之下離開鶴衛,在衙門廊下又見到沈驤。他已換上官署服色。肥大晦暗的袍服將本來少年俊秀的人兒,襯得多了幾分憨態可掬。
葉茂見後嘴角抖了幾下,仗著適才多飲了幾杯狀元紅,也未多走腦子便欺向前開言道:“儀光啊,你可知,本座與你頗有幾分緣分呢~~”
沈驤抬手施禮,長而肥大的袖子完全蓋住了手“敬請鈞臺賜教。”——“好說。令尊與令堂當年得成姻緣,葉某也算的大半個媒人。延召為對你提及過此事?”
沈驤晃著頭,一臉讓人滿捧人心進冰窟的感覺“此乃舊事,驤從未得聽聞過。且為長者諱,宅內事也不是驤該說道的。鈞臺與家父之間的交情,輪不到我這晚生後輩說三道四的,大人以為如何?”
“啊………極是。”葉茂的酒頓時醒了一半,暗暗切齒臉上依舊滿面溫和:“賢侄如今於何處安置起居?邊陲之地難比內地,入冬早冷得快。若無穩妥之處,本座好替你說與張大人,幫你尋個住處便是。”
原當是沈驤必定會端著一副矜持勁兒,藉故推搪。孰料他真是順杆而下聳出一抹嬌不是嬌、淘不似淘的笑紋:“驤正覺不好開口呢。家父當年於此代職期內,曾有一處院落。後奉旨調回京城,此處遂化為官產賬下。若有可能借來落腳,房租麼···”
“賢侄真會說笑,安遠將軍衛少你那幾個大錢的房租衝賬嗎?少時有人過去修整。你且忍耐兩日,上凍之前必定可以住進去。少年人嗜睡,可不要因為貪睡耽誤點卯,扣光了月俸倒不打緊,打板子可是沒人講情的。”葉茂心中暗笑,到底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能吃能睡就是天下太平。沈赫溺愛長子是滿朝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