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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沈驤將割短的散發梳攏起的動作,獨孤澹暢然笑解道:“他這也算是大力迴護你了。當時若是把你放走,以葉茂其人暴戾,必要給你加個叛國投敵罪名梟首祭旗。那豈不是冤沉海底。哦,還有一事告知,杜升良也被葉茂殺了。”
沈驤連著兩下才把髮簪摸起來,竟一時插不到髮髻上。給獨孤澹見了走過去幫他別好。“為何?”——“杜升良不過是傳信給我,要我及時趕過去勸說葉茂回兵,避免草率行事遭到反噬。葉茂利用手中控制鶴衛的便利擒殺了杜崇。人頭裝在木籠懸於高杆,下面還故意綴了所謂通敵罪狀知府趙清肖看不過,當堂說了兩句公道話,被他下令兩廂手下,將知府剝去官服,眾目睽睽之下打了軍棍,丟在將軍衛門前示眾半日。真是喪心病狂之極。可憐數萬將士,就為這瘋魔成性的獨夫一己之私,折戟沉沙,肝腦塗地···如此想來,虧得是葉茂敗了;若是令他得勝,以其素來驕橫狠辣之行,說不得就是當朝安祿山。”
獨孤澹負手踱著步子滿面肅然“勢至於此,絕難再予遮攔。已經具折遣八百里快馬報送京城。三五日內朝廷處置迴文即會送到奉節。葉茂其人大限在即。”
驤伸手摸了下手爐,被燙得抖抖手,乖乖摸了一方軟墊包住暖著手。“不過,放之這一回故意將你放在妓館的處置,實在是差強人意。在職官員狎妓,若是不問就不了了之了,若是被叼登出來,前程官聲就都毀了。即便是你急於脫身鶴衛身份,知會為兄一回,自然有妥貼法子幫你轉明。”
驤用墊子包住手爐摟在懷中,笑著搖搖頭:“兄長好意,我豈會不明白。臨來安遠時,家父反覆叮囑:所謂功業,功即是業。讓我莫要只看眼前貪功冒進。驤實在是想脫了這身鶴羽,也就此從這官場中退身出來。昌之朝堂人才濟濟,星光閃耀,不缺沈驤一人,可我卻背不動那三風十愆媚亂朝綱的罪名。我有意留個從良的蕭宇在宅中,也正是有此用意。放之兄想是也看出這份意思。只是他的最終目的是助我儘快斷開與朝廷的干係。”
這兩年的冬季如何這般冷。驤摟緊手爐,分外貪戀那份溫暖,慵慵懶懶,幾分賴皮,幾分狡黠,還有幾分嬌憨,委屈;不自覺間,他已經蜷坐在座椅中。“擎韜兄剛說過,如今三分天下之局已定。如是架構之下,持衡之策愈發緊要。伏低者比高飛。西恆國主深曉逆時雌伏順時雄飛之道絕非凡品。而今他得以巧戰而勝必要以勝挾制。我朝若欲求穩便只能配合。某人預設機關,希冀著消季孫之憂,不料自如彀中,貽笑於人。想必經此一敗,清掃目光又將繪製蕭薔之內。我還不先脫藩籬以免池魚之殃。”
短短數語,自全域性到區域性,撩撥幾點亦是紛呈開列清晰,獨孤澹聞言不禁駭然。
一別十數日終於得見小家主推門回來,雨航驚喜的彷如隔世之緣再續般,欣喜若狂。扯著袖子抹了淚水,領著秀兒東來進進出出,操持飯食熱水,侍候著驤沐浴更衣。事無鉅細極盡周到。
待和嬸領著秀兒東來收拾了餐具出去,驤叫住雨航留下。自內室提出一個包袱並一疊銀票放在雨航眼前。雨航見了臉色蒼白,不必開口他已經明白某種意思。
“你莫緊張。幾日內安遠官場尤其軍事,將有大事。我是絕難抽足摘脫的。你我相識一場,若還認我這個朋友,幫我辦件事。包內有件披風是借用好友的。此番生亂,恐會因此牽扯到他。你趁現下還平靜幫我把衣服還回本主。他會對你加以照拂;即使暫時無法安排,這些銀子也夠你幾年之內衣食用度。唯有切記,這裡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回來。即使有人尋你問話,你只管將脅迫罪責推到我頭上”
雨航不待驤說完已經撩衣跪了:“公子爺何出此言。得蒙天高地厚之恩,萬死難報,豈能作忘恩負義落井下石的禽獸事”驤上前欲將之扶起,被牢牢牽住一隻手“反倒是我還怕名聲不好連累公子。”
“不是這麼說。是我在勢力交會之中失於算計落入局中。奈何擺局之人權重,我不得脫身。好在你尚在這亂局之外趁風雨未至,你速速脫身。以你的才情,高屋廣廈總有你立足之處。說不得來日還能伸手拉我一把。”
見驤意思決然,雨航知道再無商量。想起一去之後恐怕凶多吉少,亦是顧不得羞恥,抱著驤的手貼在胸前:“儀光,我願奉你為我今世良人,追隨於水火生死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