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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槐子哥的叮囑:“菊花,莫怕……”
槐子走了,這世界忽然失去了色彩,所有生的樂趣不再。
她如同一個生命的過客,完成了使命,無論是哭喊的小麻雀,還是哀傷的板栗——他才告老回鄉,侍奉爹孃——都不能讓她再動心,就算馬上再來一場永平七年的大火,燒了這張宅,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了。
那就是這些兒孫的事了。
塵緣已絕!原來是這樣。
她低頭,看著張槐緊扣的五指,好笑地想:讓我不要怕,意思要我好好地活著,那你咋不鬆手哩?
可憐兒子板栗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跪在爹孃面前哭泣,又怕老孃坐在泥地傷了身子,再有個好歹,就更不好了,於是強忍悲痛,小心地掰爹抓住孃的手。
可是,張槐身子漸漸冷了下去,那手指越發扣得緊了,板栗懷疑,要是他勁兒大了,會不會把爹的手指給掰斷。
菊花沒聽見兒子的叫聲,她漠然地掃過辣椒地、黃瓜架,這些都不能讓她喜歡了,小雜魚兒其實也沒啥吃頭,兒孫也不再掛念了,心神一鬆懈下來,往日勁剛剛的身子就跟著軟了,覺得生命力急劇流失。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
她聽見板栗一聲慘嚎:“娘啊——爹——”
跟著,她身子就輕飄飄地浮了起來,正瞧著地面亂糟糟的人群發愣,忽地瞥見身邊一個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槐子,朦朧一團,隱隱綽綽有些人形。
她忽然歡喜起來,湊過去,想著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還能穿越?要是這樣的話,她一定要拽緊槐子哥,她可不想再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可是,當兩人靠近,卻對穿而過。原來是無形無質的,根本不能相攜。張口說話也是沒有聲音,只能相對無言。
槐子一愣,小心地再次靠近她,對她微笑。
菊花也對他一笑,心裡莫名地充實起來,好似又有了過日子的感覺,不再跟剛才似的,空蕩蕩的,萬念歸土。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會,同時低頭看向下面,只見菜園子裡湧來了更多的人,圍著兩具屍體哭喊不絕,下人們也往來奔跑。
大管家劉黑皮在現場張羅,指使人去書院和鄭家送信,又安排人去佈置靈堂,再讓人將二老的遺體抬回主院。
好容易都有條不紊起來,才一邊抹眼淚一邊勸慰板栗:“老太爺和老太太已經昇天了,還請老爺節哀!咱們還有好些事要辦哩。要趕緊往京城去送信,還要給幾位姑奶奶送信,喪事也要準備起來。”
死了,一死百了!
直接埋了就是了,這麼麻煩。
兩人收回目光,雖然沒說話,似乎心有靈犀,都知道對方這麼想的。
“老祖宗!”
一個年輕婦人,手中抱著個一歲大的小娃兒正傷心地哭泣。那娃兒睜著黑亮澄澈的眼珠,看著空中的菊花和張槐,咧嘴一笑,嘴角流下一串哈喇子,還對他們揮揮手。
槐子不能拉住菊花,兩人便緊依著,對那娃兒一笑,往樹林裡飄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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