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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衝動,默默地跟在老花匠身後,走上折橋,漸行漸遠……現在這樣子,就算走到那人眼前,也不過是惹他鄙夷笑話罷……
——不能現在……
——至少不能這麼……狼狽。
他一邊說服著那個衝動得想要與那人當面對質的自己,一邊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做好了見他的準備……
十年後,再見到他,東方不敗終於驚覺——
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根本放不下……
……他根本從未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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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陣晚風吹過,竹林沙沙地響著,催促著那一襲停滯不前的青衣……
喬易怔然地看著手中偶然開啟的懷錶。
那懷錶,是隆盛行的傑作,也正是熔鑄進了東方不敗十年前震為齏粉的子彈銅屑的那一塊。
古銅色的、雕刻了四獸佑紋的表蓋,此時正開啟著,露出了裡面的玻璃錶盤,還有表蓋內側的小鏡——那鏡子,是玻璃的,還上了一層銀,簡直是纖毫畢現的清晰明亮……
此時,那小鏡的上面,正映著那老花匠催促著阿查離去的身影。
而方才,那個驀然回首的沒有駝背的“阿查”自然也在鏡中纖毫畢現。
——那不是阿查。
喬易的另一隻手攥緊了那件塵封了十年的密函——
他知道,那不是阿查……
……
況且,那個足音……
他側耳傾聽著風翻綠竹的聲音,細細辨著從折橋上傳來的微弱的足音。
他的足音變了。比起十年前少了分輕快張揚,比起華山時多了分猶豫徘徊。
然而,那就是他。喬易知道。
他知道得無比自然,不光是因為喬家人天生敏異的六識。
喬易知道那就是他,就像一直他知道,十年前有那麼些個月夜,這個足音會輕輕慢慢地從房簷上翻下,挪到他的窗前,停駐一會兒,再伴著一聲不知是饜足還是惆悵的嘆息躍到屋頂的青瓦上,消失在黑暗裡。有時伴著些微的血腥氣,有時伴著略略凌亂的呼吸。或者是在他了結事務的歸途中,或者是在他陽炎又亂的苦思裡。
十年前,他在玄武門外等著,隔著車簾子,硬是將出入城門的車水馬龍的聲音分成了細碎的小流,懷揣著對未來美好的願景和那抹他自己絕不承認的焦躁細細分辨著,百無聊賴地尋著那人的足音。
八月十九之前,他曾以為,順其自然,你情我願,便是理所應當。於是,他給東方不敗的留書中,會寫下‘餘不能以己度君心,亦不欲強君所難、脅君棄江湖而擇青山。故先行一刻,待君自擇之。’的一副君子嘴臉的字句。
八月十九那天,他久等在玄武門外,卻始終不見那人的身影,終於知道‘既相知愛,又何憾焉……’不過是騙人騙己的話而已,終於知道,‘期盼’——是怎麼一種欲罷不能、不能自已的事——‘若是你不來,怎麼可能沒有憾?’
他看著鏡中那個頭也不回漸行漸遠的身影,輕嗤了一聲,卻沒料到這一聲苦笑竟是那樣艱難,差點兒又咳出血來……
那足音變了,然而又似沒變——那份頭也不回中暗藏的猶豫,是似曾相識的。
只不過,喬易不知道,那份猶豫徘徊是為了什麼。
“都十年了……你來都來了,又為甚躲成那樣?”
“就這麼不想見我麼……”
他“啪”地一聲合上懷錶,一步步走向桂園後園的那一株老桂——正是十年前定州濟生堂的那一株。
他不遠千里差人將它移回來,所為的,不過是想在不能壓抑住自己的時候,找個可以清淨下來的所在;所為的,不過是每年採了它的花,釀一罈酒、蒸一碗糕,酒封在桂樹下,糕放在石桌上,等著桂花酒越來越陳,等著桂花糕被小蟲子漸漸分食、慢慢腐爛、最後連痕跡都被雨水沖刷掉……
那個時候,他想,‘若是此生無緣也罷……然而,不管怎樣,我總是要護你周全,至少也要對得起自己……’他以為,這就是他的解脫,這就是他的平靜。
……然而,十年之後,這平靜的假象終於也被捅破了。
‘如若他去見你,那便有了轉圜之地。’
他知道,華山上的那一眼,已使他不復十年間的平靜。
他知道,風清揚的那句話,已使他不自覺地有所‘期待’。
他知道,樘兒這一封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