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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微之哄令狐團圓睡著了,神色便嚴肅起來。他尋思了片刻,微掀車簾,只露出一指縫隙,外頭的風並不能吹入,這是他與四月約定的暗號。不多時,扮作軍士的四月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於馬車內。
“我們不能隨西日雍一同回去。”這是潘微之的決定。
四月點頭,兩人小聲商議一番,打算途經那蘇城之際,悄悄離開雍帝車隊, 四月先行到那蘇接應。
可是四月前腳剛走,潘微之後腳就被田胖子傳去了雍帝車輦。原來,雍帝原本受了梨迦穆一劍,傷勢一直沒有好轉,又被秦王叛亂一事所氣,加之他倉促開拔,才出杲北就病倒了。潘微之暗中叫苦,田胖子就像捉住了救命稻草般,要他隨時在雍帝身旁陪伴,他想帶著令狐團圓離開雍帝的意圖打了水漂。
待雍帝車隊到達那蘇城後,西日雍見潘微之神不守舍的樣子,猜測他掂念著嬌妻,又憶及納蘭貴妃那副天姿國色的面容,西日雍的心頭便隱隱作痛。
“罷了、罷了,喚你夫人一起到朕的車裡來吧。”
這下潘微之的心中更是涼透,兩人一塊被綁到了雍帝車上,更別指望離去了。
令狐團圓被接到了雍帝車上,倒黴地充作了侍女。雍帝熟睡的時候,她與潘微之兩人對視無言,卻有千言萬語在眼神中交流著。若要報梨迦穆的仇,這時候再好不過,只要潘微之動下手腳或者她直接下手,雍帝必死無疑,可是看著這位帝皇更顯蒼老的面容,她下不去手。再說,如果她真的殺了雍帝,潘微之如何逃跑?她自己的輕功固然佳,但潘微之的輕功不行。所以令狐團圓只能幹瞪著潘微之,潘微之也只好默默以眼神撫慰。
抵達盛京的前一晚,西日雍失眠了,他幾次翻身後坐了起來。令狐團圓只得揉開迷糊的眼睛為他披上外袍,而潘微之早已坐起了身,沉默地凝視著西日雍。
只見西日雍咳了數聲後,狹長的丹鳳眼呆滯地望著車內的燭臺,好半夭才道:“朕一想到此次回宮,再也見不著納蘭了,就有些傷感。她長年染病,很多人都沒見過她初入宮的模樣,那真是大杲宮廷前所未有的絕色。若說梨紀美貌,可梨妃太清冷,不易親近;若說古夫人你也美貌,可你有些孩子氣,不夠端莊;朕的納蘭吶,品貌、性情,都是極好的……”兩人均斂聲屏氣,不敢打斷他的回憶,可他只說了這麼一段就不說了,轉而卻道,“這回多虧了你們夫婦,古醫師保住了朕的性命,古夫人替朕掙了臉面。所以朕早已擬旨,回宮後,任古閒雲你為太醫首輔兼封二等衛國伯,王念夕你,冊封為衛國夫人。”
兩人謝恩,心頭各自七上八下。
“朕已命田守正在盛京為你們置辦了一處府宅,往後就在盛京安家吧。”西日雍恢復了平素的神情,斜看了兩人一眼,冷冷地道,“青雲直上,便是如此簡單,切莫辜負了朕。”
兩人再次謝恩,他的話就似鐵板釘釘,容不得拒絕。
西日雍這才平靜地安睡下,令狐團圓則與潘微之在帝車一隅和衣而眠。而這一晚,令狐團圓的手始終被潘微之握著。
車隊行經盛京北部的陽囪山,時逢黃昏,夕陽西下,遙遙可見威嚴的盛京城籠罩於一片紅光之中。越靠近盛京就越難抑制激動的心情,不僅令狐團圓如此,西日雍也一樣。他下了車,換坐了駿馬,潘微之與令狐團圓手拉著手,跟在西日雍的馬後,與無數隨行的軍士一起走在歸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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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的北門早就聚集了所有接駕的皇子與大臣,當西日雍一馬揚鞭駛入城門時,所有人都跪伏於地。黃澄澄的日頭斜掛在城角,只有一人突兀地仁立在城牆之上,以誰都看不透的瞳術俯視著車隊。
西日雍抬起頭,正視著一身紅衣的無缺,那少年比日頭還豔,卻比夜霧還朦朧。忽然,無缺圓睜雙目,只見他的眼中似染上了霞光,散發出驚人的豔麗。西日雍心道,這算是在歡迎他了?
同一時刻,令狐團圓渾身一顫,幸而潘微之依然緊握著她的手,但也正是這緊握,讓她無法不震驚。她與潘微之已經扮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連西日雍都被矇住了,於茫茫人海中,無缺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沒有緣由、沒有道理,她就是知曉,他看穿了她,哪怕她已改變了面貌。令狐團圓覺得地面在震顛,彷彿千軍萬馬奔騰而過,而那夕陽似乎凝固,掛在城角令她屏息。
令狐團圓與潘微之入住了衛國公府,成了盛京最炙手可熱的新貴,每日訪客不絕,幾欲踏破衛國公府的門檻。但是令狐團圓翹首企盼的人卻一個沒來,不僅無缺沒有來,就連令狐約都未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