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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姿態輕柔,彷彿怕驚擾某個凝固於時光中的永恆記憶般,一個個的,撫過那些彷彿早已凝成化石般的箭孔。
當年那慘烈淤血一戰,他是否亦正在緬懷?
在秦長歌目光籠罩裡,他突然做了一個投擲的姿勢,就像很多年前,他曾將黑髮咬在齒間,豎起雪亮長刀,於一輪血月前奔殺而來,將假魏王人頭,霹靂雷霆般的擲來。
秦長歌目光如水波一晃,隨即便見那妖豔男子宛然回首,突然對城樓上的她一笑。
心中一震,面上卻不動分毫,秦長歌亦報以溫文一笑,禮貌而有距離。
收回目光,離開牒垛,秦長歌悠悠道:“前路未已,人心難測那……”
……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一,禹城下。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三,衛城下。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七,廉城下。
短短十日間,西梁大軍一路連克北魏邊境禹城、衛城、廉城、昶城、侵略如火,不動如山,烈烈兵鋒,長驅直入北魏腹地,那些各懷異志,希圖儲存實力的北魏將領紛紛按兵不動,對北魏朝廷連連發出的徵兵抗虜令恍若未聞,觀望著年輕的西梁戰神,數年帝王生涯不改英風殺氣,身後倒拖著血色淋漓的雪亮長刀,緩緩長行於北魏疆域之上,所經之處,山河變色,草木低扶。
直到那一日,黑衣帝王,紅袍郡王,和雍容瀟灑的少年將軍於漫天血雨腥風中抬首,才發現已經攻到了北魏邊境和富庶腹地之間最大的城。
北魏重城,杜城。
比尋常城市更為高闊的城門,和城樓雉堞上黑壓壓的箭手,昭示著對方的蓄勢已久和嚴陣以待。
北魏國土上,終於有一座如虎之距之城,以強硬的姿態,對西梁大軍,張開了猙獰之口。
一路過關斬將無往不利的西梁軍隊,其長驅直縱之勢終於在杜城有所停頓——玉自熙麾下最勇猛的將軍申紹,接連兩次攻打杜城,都未能攻下。
而早在西梁大軍逼近杜城之前,留守在杜城的守將李登龍,便實行了堅壁清野之策,放棄外圍城池,集中周圍的守軍及糧食,全力保衛杜城。
他們放棄了附近所有不必要堅守的城鎮,將所有能帶走的都帶走,帶不走的全部燒燬,並堵塞沿途所有的水井。
這給西梁軍隊帶來了一些困難——因為逐漸深入北魏腹地,補給線拉得過長,八十萬大軍的口糧是個驚人的數字,所以玉自熙每到一地,都下令強割掉一半當地居民的稻子,他本來的意思是全部搶光,蕭玦和秦長歌都表示反對,蕭玦認為這樣會引起北魏百姓的仇恨,對大軍行進不利,秦長歌則一向心懷廣大,從無一家一國觀念,在她看來,這天下遲早都全是西梁的,那麼北魏的百姓遲早也是咱的百姓,把北魏百姓欺負狠了,以後撫慰起來也麻煩,所以兩人一致贊成割一半留一半。
如今杜城來了這麼一手,糧食多少受到了點威脅,更關鍵是水源,八十萬大軍沒有了水,那才叫可怕。
杜城守將李登龍,是死在碧野山腳的倒黴的冉閔道的表兄,他擺出絕不妥協的姿勢,是要給表弟報仇來了。
那些青苗,尚未全熟便被割完,地上連根癟穗都被揀盡,秋陽高招之下,百里之內,無人煙,無水源,連所有的果樹都被劈倒,劈不倒的,果實全部摘淨,太多了帶不走,全部踩爛在泥地裡。
昔日最為繁盛富饒的秋季的土地,在此地,卻成為最為貧瘠和沉默的荒原。
“百里之內,所有的水井都被堵塞,所有的河流都飄滿死豬,”秦長歌舔舔乾裂起翹的嘴唇,有些怨恨的盯了近幾日特別清朗的天空一眼,再看看神情煩躁的巡邏士兵,皺眉道:“攻了兩次,沒能攻下,現在八十萬人,沒有水,可真是糟糕的事兒。”
蕭玦憐惜的看著她,輕輕道:“你一天沒喝水了……渴很了吧?”
他帶著欣慰的神情,仔細的在袖囊裡,變戲法般的摸出一隻梨子,帶點得意的微笑著道:“我特意留著的,沒捨得吃,這個解渴最好了。”
秦長歌眼睛一亮,問:“哪來的?”
“玉自熙送來的,某村一棵樹上因為太高,沒來得及摘下最後一隻梨子。”蕭玦小心的用自己的盤金龍錦緞衣袖拭淨了,遞到秦長歌唇邊。
秦長歌接過,想了想,遞給一旁沉默看軍報的楚非歡。
楚非歡立即搖頭拒絕,一言不發掉轉輪椅就要走,秦長歌一把拉住他,道:“非歡,你當初要參戰時,答應過我你會好好照顧自己,你的身體不必從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