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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還記得一抻手關好殿門,步伐輕巧的行了過去。
手指在滑軟的帳幕上停了一停,長長眼睫一合再合,隨即不再猶豫的掀開。
簾後。
那男子靜靜合目,臉色蒼白,乍一看,和去年大雪之中,營帳之前,素玄臂彎中那具屍體沒什麼兩樣。
秦長歌卻眼尖的發現了他胸口的微微起伏。
素玄……沒有騙我……
突然鬆了一大口氣,秦長歌腿一軟,竟然站立不穩伏倒在地,乾脆就勢伏上了蕭玦的肩。
輕輕抓著蕭玦的手臂,秦長歌定定的看著蕭玦平靜沉睡的面容,良久綻開一抹笑容,然而笑意未去,眼淚已然簌簌滾落。
那些晶瑩的眼淚,自雪色的面頰上毫無停留的直瀉而下,不斷落入身下的長絨錦毯內,再被無聲吸去,只看得到身下淺紅錦毯漸漸轉為深紅,而那深紅的範圍,始終在不住擴大。
這以來將近數月的眼淚,浸溼了這一段跌宕疼痛的流年。
去年風雪裡,掀簾而起那一刻被摧毀成片片碎裂的心,到得此刻終於被撿拾而起,勉強合了起來。
深閉的殿門,擋不住明烈的陽光,那些金色的光柱從各處窗欞縫隙中鑽入,如追光般在黑暗的殿中游移,一點點拼湊出那個女子清瘦的身影,擇善而從出她不住顫抖的細緻的肩膊。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長榻邊的喜極而泣,沒有人知道那巔峰之上,號稱神後的女子一生裡竟然也會這般痛快喜悅的流淚,正如沒有人知道,那般種種的絕殺手段,從來都只是一個為了保護自己和他人的必行抉擇,在愛情面前,神後光環之下,秦長歌從來都普通一如最平凡的女子。
笑中帶淚,淚光裡搖曳著笑影,秦長歌輕輕撫過蕭玦的臉……他瘦得許多,這一睡便是幾月,從醫學上來說,已近植物人,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活著,終究便有希望。
日光照過雪白接近透明的手指,正在極輕極輕的一寸寸移動,似要將愛人的輪廓,於指尖細緻描摹,那明明熟悉至一閉眼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容顏,明明只是相隔數月不見的容顏,如今卻覺得遠隔了一生般令人留戀。
其實何嘗不是遠隔一生?生死關前,她險險徹底失去了他。
愛情是何等折磨心神的東西?如一場華麗而危機四伏的殤。
她曾對自己說: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後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然而世間事沒有最好,只有註定。
那麼便去接受吧。
哪怕那接受的過程如此跌宕如此蒼涼如此處處磨折如此浸透血淚。
終不枉愛過一場。
秦長歌微笑著,撫遍蕭玦的臉,最終輕輕俯下臉去。
日光在身後鋪開,如一朵巨大的蓮,華美的盛開於偌大的龍章宮中,那黑色的流滿一榻的絲緞般的發,亦如蓮花綻開。
她嫣紅的唇,輕輕靠上他略有些乾燥的唇。
唇與唇交接的滋味,微涼微甜亦微澀,芬芳馥郁的甘中帶點藥香的苦,宛如這一路走來,失而復得的人生。
輾轉……纏綿……那些溫存的觸碰……那些陰與陽相遇剎那迸射的電光……遍空裡盪出華麗的弧,將世界一筆筆絢爛填滿。
秦長歌微笑閉目,一任淚水肆意流淌,流過彼此交纏的眼睫,流過彼此相觸的頰,流過黏合的唇齒,流入心深處,甜蜜而微鹹。
哪怕你將永遠沉睡,我亦歡欣於這一刻真實感受到的溫度,我從無如此刻般,這般無限感激上蒼。
蒼天將我所擁有的一切一次次拿去,卻在最後憐憫於我的孤獨,送回了你,這已經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我竟因此凜惕不安,不敢奢望更多。
只要你在,便好。
那般帶笑的淚,滴落闊在無聲的空間,秦長歌伏在蕭玦胸前,突然感覺到他的心,似比先前跳動得激越有力了些。
而掌心裡,他微涼的手指,突然微微動了動。
秦長歌霍然回首。
因為動作過於急切,臉頰上水光飛起。
一滴淚,飛灑在沉睡數月、從來毫無動靜、如今卻緩緩彈動、似欲抬起拭去心愛女子淚水的,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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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片段,是本當出現在正文中的,長歌回宮後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