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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他放寬心。卻始終會想起,去年秋天時候他對我說過的話——“我大概已經沒有活路了。”眼睛裡有淡淡的水霧。平淡的柔和的笑。
他早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
這樣渺茫的將來,連我都要嘆息,怎麼能要求他開懷。
“我打算除去弘時的宗籍。”
冬天快到的時候,皇上告訴我這個訊息。面上神色從容平淡。似乎是一個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我的笑容在一瞬間僵硬。腦中一下子變得空白。
只剩下,我的少年有著世間最乾淨的笑容,不曾被慾望的河流汙濁過半分。卻還是終於來了啊,終於來了啊。
我走到皇帝的面前,看著那雙我熟悉的眼睛的,一字一句的說:“他會死掉的。如果你這樣做,他會死掉的!”
這句話,讓我自己有一些眩暈。
但是皇帝對我的話置若罔聞。他嚴峻的看著我說:“我是想你去安撫齊妃的。不是想看見你這種失態的模樣的。”
他走了之後,我癱軟在地上。
看著自己的手,什麼也握不住。冬天的風就要帶著雪來了,我覺得從外面一直寒冷到心裡。第一次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弘時。弘時。
過了兩天,我給弘時寫了一封信。
我對他說,你的父親對你還是抱有希望的。他希望你的病能好起來。
我對他說,任何事情沒有到最後,還是有轉機的。
在信的最後,我告訴他,你對我是什麼樣的感情,我就對你也是那樣的感情。請你好起來吧。
也許我能做,只有這麼多了。或許,這只是一個善意的欺騙。但只能希望他能好過一些。
入冬之後下了很大的雪。
小謝冒著雪來看我。
“說也奇怪,這幾日三阿哥好轉了許多。早晨的時候還是消沉。到了午後卻也吃得下東西了。也起來行走行走了。”小謝含著笑說。
我已經從齊妃那裡聽說了。
“只是最近宮中傳下來的旨意,讓我還是專心照顧十三爺,把三阿哥的主診換成楊子羨大人。這又是什麼原因?”小謝是敏感的人。
我笑著說:“十三爺的病到冬天的時候最是要緊。大約是皇上害怕你忙不過來。雖說換了主診,但三阿哥那裡,還是請長生多擔待一些。”
小謝抿著嘴唇思索片刻,說:“也是。還是放寬心的好,多想無益。”
像是在勸解他自己。
卻讓我的心一波一波的痛起來。多想無益。我怎麼能不想。
雪下得很大,讓我想起很多年前,雪大如鬥卻一地寂靜,那個少年走出我的門,留給我的背影,和不曾說出口的愛。
“善妃娘娘睡得不好。我開一些安神的藥吧。”小謝低聲說。
“好。”我對他說。
他低下頭寫藥方,讓我有時間擦去眼中的淚水。
新年的時候,宮中排了熱鬧的節目——滑冰。這本是滿洲人喜歡的運動,後來到了宮廷中就排成了一個節目。幾百甚至上千人一起滑冰,還手持弓箭,做冰上射箭的表演。
弘時也進宮了。看錶演的時候他坐得離我很遠。側坐在那裡,他依然蒼白瘦削,卻沒有醫生形容得那麼誇張。精神似乎也還好,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讓我有些高興起來。
“你是第一次看這麼多人的表演吧。”皇上忽然對我說,笑著,帶一點點寵溺的味道。
我的心境因為冬天乾冷清潔的空氣和弘時的笑容明亮起來,於是對他微笑點頭說:“是的。很壯觀的表演。”
皇帝忽然站起來,大聲說:“賞!”
這個“賞”字,通常都是由他身邊的太監代傳的。今天他忽然自己站起來大聲說出來,所有人都被皇上的這個孩子氣的舉動嚇了一跳。於是紛紛回望,跪下謝恩。
我卻只看到弘時,回頭時在那麼多人之中對我微笑。
表演結束之後,弘時去了我的宮殿。
“娘娘那天寫的信,我看到了。”他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臉,那麼年輕。眼睛裡卻有那麼多艱難的感情。
輕輕伸手握住他的指尖。
那麼自然,就好象這個動作已經在我夢中重複過千百遍一樣。
他的指尖是冰涼的,帶著冬天的風雪的悽楚味道。
他低下頭,看我握住他的手。
有水落在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