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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一路不回頭地走向了西城的坊市。
坊市算是本城最繁盛熱鬧的所在了。兩縱兩橫的街道呈十字交叉串聯著整個坊市,街道兩旁店鋪酒肆林立,還有不少擺地攤的貨郎、攤主,叫賣聲、縱酒狂笑聲、馬嘶牛鳴聲此起彼伏混雜在一起,風度翩翩的俊男靚女沿街走過,農人和商人或推車或卸貨忙碌不停,空氣中傳來濃烈的牛糞燃燒後的腥臭味道,構成了一幅大唐江南市井寫實宏大的繁盛畫卷。
一路走來,孔晟隨意詢問隨意瞭解著時令的物價,與他的判斷大差不差。生絹一匹470文,紫熟綿綾一匹2640文,棉鞋一雙27文,鋤一個50文,普通母馬一匹4320文,細健牛一頭4200文,次健牛一頭3200文……
如此一來,孔晟對於宅院的賣價260貫已經是極低極低的價格了。但沒辦法,誰讓他等米下鍋呢?
孔晟走到了坊市最熱鬧處,選了一個空閒地方,與一個賣胡麻餅的小販湊在了一起,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售房廣告,頓時引來驚訝的關注目光無數。
楊府。
楊奇沒有著官袍,而是換上了一身青色的圓領袍衫,頭戴蝶翼羽冠,面目清朗而沉凝,頜下短鬚,端坐在那裡不怒自威,自然有朝廷三品大員、封疆大吏的風範。
鄭氏笑吟吟地坐在他的一邊,而女兒楊雪若則臉色微帶恭謹侍立在側。
紅棉急匆匆來報:“大人,夫人,小姐,奴奴打聽到了,孔晟那廝竟然在坊市上兜售孔家的老宅,售價260貫!”
賣孔家祖宅?楊奇愕然,旋即嘴角一曬,冷聲道:“果然是不成器、扶不起的劉阿斗啊,本官說他哪來的勇氣和魄力,說走就走了,原來是打著賣宅子揮霍的念頭!真是可悲可嘆又可惡之極!”
鄭氏嗤笑一聲:“夫君,這小廝成器不成器,也與我們無關了。只是退婚一事,還需……”
鄭氏的話還沒說完,楊奇就冷然點頭:“本官心中有數,夫人無需多言。紅棉,你去通知管家,讓他去知會孔晟,若是他肯按老夫的安排行事,本官會出高價買下他的祖宅——否則,本官倒是要看看,誰敢買他的宅子?!”
楊奇的聲音裡沒有摻加任何的情感因素,他只是就事論事,以他在江南的沖天權勢,楊家隨意暴露出一點風聲去,整個江寧郡就不會有人敢花錢買孔晟的宅子,哪怕是一貫錢的白菜價。
紅棉領命而去。
果然,從早上到正午,一個上午的售房非但無人問津,還明顯看到大多數人躲著走的架勢和詭異的神色,孔晟心裡就明白了,在楊奇的強權輻射干擾下,自己莫說是今日、就是一年,也賣不出去。哪怕他白送,未必都有人敢要。
不要說賣房,他如今有任何的謀生手段,在楊奇的眼皮底下都很難實現。楊奇甚至都不用說什麼,單是一個眼色,他的下屬和家奴就替他不折不扣地貫徹落實了。
腹中飢腸轆轆,從昨晚到現在,粒米未進,如果不是憑著一股精神頭強行支撐著,孔晟恐怕早就當街暈厥過去了。
他忍著如同潮水般滔滔不絕襲來的飢餓**,暗暗咬緊了牙關,心裡恨恨道:這楊奇老賊是鐵了心要將老子逼上絕路啊!
楊府的大管家楊寬傲慢地從街頭慢慢走過來,他倒背雙手,袍袖舒展,行走間波瀾不驚,路上的行人過客莫不紛紛避讓。宰相府的家奴都相當於七品官,何況是堂堂“江南王”的大總管!
楊寬覺得自家老爺和夫人真的是太仁慈了。孔家這軟蛋竟敢不聽招呼,若是以他的心思,乾脆抓起來拷打一番,鞭子一上,看看他還敢不鬆口?
可楊奇嚴令他不得采取過激手段,再三強調要保持楊府的尊嚴和形象,不能讓坊間的老百姓在背後嘀咕出流言蜚語來。總之,他楊奇楊大人是愛民如子、寬厚德邵的封疆大吏,有情有義、有行有心的溫厚長者,豈能對自己的子侄輩施加強權暴力?
楊寬走到蹲在街角臉色有些蒼白嘴角乾裂的孔晟面前,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孔家小郎,你想通了沒有?若是想通了,這就隨我回楊府取錢,我家老爺說了,只要你聽話,什麼都好說——喏,你的宅子不是要賣260貫錢嘛,我們楊府出300貫,如何?”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要清楚,沒有某家點頭,江寧郡城中無人敢買你的宅子!若是觸怒了我家老爺,嘿嘿……你就是死路一條!”
楊寬的後半句話壓得極低,卻是陰慘慘的。
孔晟緩緩起身,雙眸中的光彩越來越濃烈,他凝視著楊寬,嘴角挑起一抹堅毅的弧度,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