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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明白濟王的逃脫並不是藉助了殷家或者衛家的勢力,這一切都握在他的手中。萬事俱備,他是在等待,甚至親手製造一個機會,用面前那張金碧輝煌的龍椅,引誘著對手自取滅亡。
男人的天地,殺伐決斷、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徒增一笑而已。
卿塵壓下翻湧的心情,緩步上前,站到了他身邊,她伸手試了試不時飄入大殿的風雨,對他說道:“連皇宗司都如此疏漏,可見宮城、皇城兩面也該整頓一下了,該出宮的出宮,該換的換吧。”
夜天凌扭頭,唇角勾出淡淡淺弧,“清兒,有你同行,有時竟盼這山再高些,路再遠些,其樂無窮。”
卿塵亦笑道:“山高路遠,走走看就是。真到了那絕頂,還有別的山,千山美景千山看,何嘗又不好呢?”
夜天凌低頭看著她道:“不錯,怎麼都好。”
夜雨略急,夜天凌將卿塵挽在懷中,避開了雨中寒氣,一起往殿內走去。
進了寢宮,卿塵將案前一摞奏章指給他:“大概都好了,只是有幾道你再看看,我拿不準。”
夜天凌在案前坐下,和她對視一眼,倆人眼中竟都有些小小的惡作劇得逞的意味。若此時有人在旁看到,定會忍不住猜想是什麼人不小心落入了他們的算計。
當真說起來,群臣罷朝也不是鬧著玩的小事。如此龐大的一個國家,從中樞到地方環環相扣處處關聯,上下協調才能保證正常運轉,如果忽然斷掉這麼多環節,諸事堆積如山,其影響自然非同小可。這也正是但凡有群臣擊鼓跪諫,歷朝皇帝無不如臨大敵,被迫退讓的原因之一。
但如今卻似與以往不同。跪諫當日,中書省便宣旨,六部九司可將無法定奪之事直接送達天聽,聽候天子親筆聖裁。
聖旨一出,致遠殿中奏本倍增,眾臣都等著看皇上如何能有三頭六臂獨自處理這麼多朝政。誰知送進去的奏本第二天必定決斷分明退發各處,御筆朱墨事無錯漏,當真讓群臣瞠目結舌。更有一些臣子看了本章硃批,竟汗顏退出了跪諫之列。據說老臣孫普讀完硃批後,合本深嘆了一句“國之德者,幸哉!”,此後閉門稱病,未曾再至太極殿半步。
自然不會有人知道,這一筆硃批出自兩人之手。皇上沒有三頭六臂,只有一個可以信任如己的皇后而已。
夜天凌翻看了幾道奏本,卿塵親手取來一盞鏤銀宮燈放在案頭,空氣中立刻有股嫋嫋的淡香散發開來,寧神靜氣。
她見夜天凌取過硃筆在奏章上迅速寫了幾個字,再看他果然是將新帝即位大赦天下的奏請駁回了,笑著揶揄了一句:“薄涼寡恩。”
夜天凌未曾抬眸,目光專注在下一道奏章上,“我用不著赦這些作奸犯科之人籠絡人心。”說著硃筆一揮,一份秋決的名單勾了出來,上面赫然便有邵休兵等人的名字。
如此很快處理了幾件事朝,夜天凌只覺得今晚異常睏倦,傳殿中內侍將批好的奏章取走,以便明日一早回發各部司辦理,他松馳了一下筋骨,往後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卿塵伸手替他揉著肩頭,夜天凌閉著眼睛握了她的手,卻不知不覺便沉沉睡去。
待他睡得深了,卿塵輕輕將手從他掌中抽出,起身將案頭那盞光亮的燈火熄滅,悄聲步出了寢宮。
寢宮殿前的禁衛都是嚴密挑選過的心腹之人,其中不少來自冥衣樓。卿塵將冥執叫來,低聲吩咐:“隨我出宮一趟,不要驚動他人。”
無限月前滄波意
夜雨如幕,細針一般灑在深黑色的披風上,夜天湛負手站在一壁高起的山崖前,白皙的手指間那支玉笛被雨洗得清透,而他的人亦如這美玉,氣度超拔,風神潤澤。
他像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卻又似乎沒有任何目的,只是站在這裡看著籠罩在深夜風雨中的帝都。
細雨無聲,越飄越淡,先前的急促彷彿都融入了他的一雙眼眸深處,只餘一片清湛的水色,浮光微亮。
雨已盡,天將曉,他已無法再做停留,他的身後還有數十萬將士枕戈待命,還有多少仕族更迭閥門興衰盡繫於此。
披風一揚,他轉身舉步,隱在暗處的黑衣鐵衛隨著他的動作無聲而有序地悄然離開。
該來的,不該來的,終究都沒有來。
想見的,不想見的,到底都未曾見。
他竟說不出此時心中是何滋味,隱隱有著失望,卻又好像鬆了口氣。那麼他究竟是在盼望著什麼,又緊張著什麼?
沿著寶麓山脈逐漸離開帝都範圍,與楚堰江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