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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塵指下用力,絲絃微低,她復又慢慢鬆手,抬手覆在琴上,“我只是來做我想做的事情。”

夜天湛眼底似有微瀾一晃,“那麼你來見我,又是想要我做什麼?”

卿塵抬眸道:“迴天都,公主入嫁的大禮、冊封九章親王的典儀都已準備停當,等你率軍凱旋。”

夜天湛唇角那抹笑始終如一,卻漸漸摻雜了雪樣的冰冷:“你是要我對他拱手認輸,俯首稱臣!”

卿塵語音沉靜:“除非你當真要與他兵刃相見,讓這些本該為國而戰的將士們在帝都流血犧牲,只為了搶奪太極殿上那張龍椅。更甚至你還要舍下自己的母親和整個殷氏家族,讓他們首先成為這場戰爭的代價!”

夜天湛猛地自案前站了起來,面色如籠薄冰。

卿塵亦徐徐起身。夜天湛似乎在極力剋制著衝上心頭的怒意,迅速轉身面對著艙外,脊樑緊繃,肩頭因急促的呼吸而頻頻起伏。

卿塵卻緊逼不捨:“即便是放手一戰,你有幾分把握能贏他?”

夜天湛回頭時一道精電般的目光閃落她眼底,他素來文雅的臉上此時隱有幾分犀利與冷傲,“你以為,他真的是戰無不勝的神嗎?”

卿塵道:“折衝府十三路兵馬已經如期抵達,伊歌城內尚有一萬玄甲軍,兩萬御林軍,兩軍交鋒,勝算幾何?”

夜天湛道:“神策、神御兩部乃是天軍精兵之重,豈是各州散騎兵馬所能抵擋?”

卿塵立刻問道:“倘若神御軍陣前倒戈呢?”

夜天湛眼底一沉,卿塵接著道:“神御林軍十餘年來都在他統帥之下,他若要調遣神御軍,如臂使指,我不信你沒有想過。”

夜天湛神色平靜:“你既知我必定想過,便應該知道我自會有所防範。讓他們立刻完全忠於我雖不易,但要他們為此一時而戰,我自信有把握做到。”

卿塵並不懷疑他的話,憑他在朝野的聲望,要做到此點的確絕非難事。她無法直接否認他:“你只是在賭。”

“他又何嘗不是在賭?”夜天湛雙眸中已逐漸恢復了往日溫雅,只是暗處細密的鋒銳隱隱,如針如芒,“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尚難定論。我只問你一件事,當日清和殿變亂,傳位的旨意究竟是真是假?”

卿塵道:“傳位詔書乃是天帝親筆所書,御印封存,絕無半絲疑義。”

夜天湛的目光似要將她看穿,她從容迎對:“自相識以來,我從來不曾欺瞞於你,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夜天湛身子微微震動,臉上難以掩飾地浮起一抹傷感與失落,他仰面抬頭,悵然嘆道:“父皇,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能做個好皇帝。”

卿塵搖頭道:“並不是天帝不信你,而是你做的太好了。自從太子被廢之後,整個天朝從閥門仕族到六品以上在京官員,大半唯你馬首是瞻。你抬手將天舞醉坊牽出那麼大的案子,卻又反手便能壓下;京隸賑災,那些閥門權貴一毛不拔,但只要你一句話,他們卻肯慷慨千金。天帝皇子眾多,各具賢能,而舉薦太子,你獨佔鰲頭。如果你是天帝,會作何感想?”

江風飄搖,夜天湛目光遙遙落在翻飛的幕簾之外,稍後,他面無表情地說了四個字:“危機在側。”

“不錯。”卿塵道:“鋒芒畢露,幾可蔽日,天帝豈能容得?而最先看出此點的便是鳳衍,所以他慫恿溟王上了一道手摺。”

夜天湛俊眉微擰,忽然轉身:“那道請旨賜婚的手摺!”

卿塵輕輕頷首,低聲道:“是。鳳衍此人工於權術,城府極深,他深知用什麼辦法能使你步入沒有退路的境地,也清楚你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理,你果然便沒有退步。”

夜天湛眼梢輕挑,唇間一抹笑痕卻淡薄,隱含苦澀:“我不可能退步,若不如此,你豈非變成了九王妃?”

“其實天帝也顧忌鳳家,那時候,他未必會將我指給溟王。反而是你們倆個同時求旨,使他心中警覺,才將目光放到了別處。”

隨著卿塵的話,夜天湛臉色漸漸有些發白,“你是說,是我親手將你推給了四皇兄?”

卿塵靜靜說道:“不是,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喜歡受別人的左右,所以我說服了一個人幫我。”

夜天湛略一思量,立刻道:“孫仕!”

卿塵驚佩他心思敏銳,點頭表示正確。夜天湛道:“孫仕對父皇忠心耿耿,他怎麼可能這樣幫你?”

卿塵道:“只因他深知在大正宮中,務必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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