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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急轉之下,他索性冷笑起來,“守約,你若寧可短缺斤兩要護住他們,我自是也不能攔著,只是這量米收倉之事,我也不敢過問,待大軍到時,再做理論”不過半個多月,此次大軍的西路軍便要經過西州,父親與蘇定方雖然同為前軍總管,可這西路軍,程將軍卻是交給了父親做主的,那時拿捏著裴行儉今日短缺斤兩之事,再慢慢收拾他不遲
裴行儉的笑容卻依然篤定,“收糧事大,自是半點耽誤不得,唯今之計,咱們既得讓行商們交得心甘情願,也絕不能讓軍糧短了斤兩,才能辦了這樁差事,子玉以為如何?”
不讓軍糧短了斤兩,又讓行商們願意交?蘇南瑾笑容更冷,“守約難不成還有什麼妙計?”
裴行儉搖頭,“妙計倒是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今日收糧的,原不該是你我。這正經應當收糧之人一到,莫說這些商賈大戶,便是全西疆之人,也無人敢短交一米一谷”
蘇南瑾一怔,“守約說的是誰?”
裴行儉微笑道,“子玉稍後便知。”隨即便看向了張高,“張參軍,煩勞你與我一道出去將迎人”
沒過片刻,原本一片肅殺之氣的校場氣氛驀然變得詭異起來,只見校場外面浩浩蕩蕩的走來一支隊伍,抬鬥斛者有之,拿米袋者有之,還有不少人挑著裝滿銅錢的籮筐,看去倒有幾分像是送彩禮的隊伍,只可惜人人都是光頭鋥亮、僧袍飄飄。待得這群人放下手中物件,齊聲詠唱佛號。莫說行商車伕,便是軍士們也面面相覷,如墜夢中。
蘇南瑾早便呆在了那裡,回過神來才忙走上幾步,“守約,這是怎麼回事?”
裴行儉卻先對身邊那位白眉白鬚的僧人笑道,“覺玄法師,這位便是蘇公子,是伊州都督蘇將軍之子,奉都督之命特來督促糧草籌備之事。”
覺玄合十行禮,“蘇公子。”
“子玉,這位是大佛寺上座覺玄法師,不但是西州佛門之首,當年與玄奘法師也有過交情。”
蘇南瑾聽到最後一句,心中微震——玄奘法師,那可是從先帝時起便備受尊崇的大唐佛門第一人,現今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眼前這老僧居然……他不敢怠慢,忙回禮道,“見過法師。”略定了定神又道,“不知法師前來所為何事?”
裴行儉微笑著代答道,“子玉想也聽說過,此次購買糧草之資,乃是大佛寺捐出的功德。子玉既然怕這些西州商賈短了軍糧,不如讓大佛寺的高僧在這校場之中,自用功德錢帛買了糧草,再送入糧倉。須知這錢帛裡有佛祖的慈悲,有信徒的功德,這世上又有什麼人,不怕報應,敢短了斤兩去?”
覺玄也微笑道,“正是,這信徒捐出的功德,我等原也要親眼看著換了不差分毫的糧草,才算是不負佛祖的慈悲之意”
讓僧人收糧?蘇南瑾眼珠子幾乎都瞪了出來,“此等俗務,不必勞煩法師”
覺玄面色肅然的唸了一句佛號,“此乃本寺分內之事,何談勞煩?”
裴行儉也笑道,“子玉,今日之事論理,佛寺自拿錢帛,自買糧草,再捐入軍倉,原是順理成章。再說,佛寺自家收米,豈會短斤少兩,好讓外人欺瞞了佛祖去?如此一來,你我不必擔憂短了軍糧斤兩,這西州商賈再無藉口說鬥斛有差,便是兵丁差役們,也能躲個清閒,豈不是一舉數得?”
蘇南瑾張了張嘴,心知此事與自己的設下的埋伏南轅北轍,呆了半晌才把裴行儉拉到一邊,憋出了一句,“軍國大事,軍倉重地,豈能讓僧人摻和?守約你也太過兒戲”
裴行儉微微一笑,“子玉,你此話與我說說也便罷了,若是讓旁人聽到,說不得要落個謗上的罪名。”
蘇南瑾心頭一涼,的確,莫說糧倉,皇宮裡又不是沒有僧人進出,當年先帝就曾再三讓玄奘法師還俗,當今聖上與皇后更是篤信佛教,今年佛誕之日聖上還親撰了《大慈恩寺碑》,聽說轟動京城、盛況空前……
裴行儉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再說由佛寺出面向商賈收糧,再捐給軍倉,正能顯示佛祖庇佑大唐,便是總管和聖上聽聞也只有歡喜,子玉又何必多慮?”
蘇南瑾只覺胸口發悶,偏偏做聲不得。眼見那些可惡的行商們交頭接耳之下,各個臉上都露出了歡天喜地的表情,更是忍不住咬緊了後槽牙。只是佛寺出錢,佛寺買糧,這事的確天經地義,他拿什麼攔著?
一片阿彌陀佛之聲中,糧倉前的僧人們忙碌了起來。大佛寺家大業大,每年也要收上千石糧米入倉,來的僧人都做慣了此等事務,當下幾人一組,量米、記賬、入袋、收口